“……”
宝车一路划过穹明宗的上空, 慕韶光并没有下车露面,但所到之处, 均有各峰弟子迎出门来,翘首相迎, 遥遥行礼。
最后, 慕韶光那些嫡亲的师弟妹们都已经满面喜色地等在他的居处门外了,见到他下了车,都欢呼着围了过来,那欢天喜地的样子, 就像是过年一样。
慕韶光原本有些意兴阑珊, 此时也被这个阵仗整的有些哭笑不得了:“你们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立了大功凯旋的英雄,不过一个卧底,还是个露馅了失败而归的卧底, 有什么可欢迎的。”
岑芝第一个说道:“谁说的,师兄就是英雄!你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得了三滴眼泪, 这世上再没人能做到了!”
另一个师弟也说道:“就是啊,师兄简直太厉害了!其实说实话, 我觉得这些都已经够了, 加上唐郁,魔神的四份力量碎片可都在咱们手里, 就算另两份弄不到手,应该也无碍大局。”
上官肇:“嗯。”
慕韶光仰起头来,看了屋顶片刻,说道:“四滴了。”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
片刻之后,岑芝颤抖着说:“师兄你是什么意思?你说你已经弄到四滴眼泪了吗?”
慕韶光缓缓颔首。
上官肇道:“是……”
慕韶光说道:“是解君心。”
那日,他与解君心春宵一度,虽然这过于漫长的春宵足足持续了两天一夜,但也让慕韶光得到了一滴珍贵之极的眼泪。
慕韶光还记得,上一次在七情阵中的时候,他也得到了一滴殷诏夜的眼泪,却被判定为□□之泪,所以不能使用。
解君心当时那种状态,应该比殷诏夜犹有过之,慕韶光本来还担心他的眼泪不能用,但放到寒玉瓶中之后,得到的答案却是“可以”。
只是,泪水中之带出了一半的力量碎片,所以还需要获得另外半滴。
此时师弟妹们提起,慕韶光一来是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二来这滴眼泪得来于床笫之间,也不好解释,所以就只是简单提了一句。
他总不能跟自己纯洁的师弟妹们说,当时他们上了床,可能是看见他疼哭了,解君心就也跟着哭了吧?
但饶是如此,大家也都已经完全被震住了,谁也想象不出来解君心那种人哭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又会在怎样的状态下哭,师兄……简直是太厉害了。
有人冲问千朝笑着低声说道:“掌门,这下魔域那边就剩下一个老六莫暝了吧?师兄太厉害了,简直是天纵英才,你瞧,连魔头们都这般听他的话。”
问千朝从方才开始一直没说话,直到这个时候才慢慢地笑了笑,说道:“是啊,师兄就是很厉害。”
另一头,慕韶光正在说:“但那个莫暝,我甚至还没有见到过他的真容,在魔域许久,也没寻到什么接触的机会。虽说现在的眼泪已经很多了,但如果能设法将他身上的力量碎片也收集起来,还是最稳妥的,我想,过得几日,我还是再想办法回魔域一趟。”
问千朝走过去拍了拍慕韶光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慢慢来吧,别把自己绷的那么紧,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剩下的那个人,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岑芝笑着说:“这次大师兄身份暴露,大概最高兴的人就是掌门师弟了。他之前天天惦记着让师兄回来,如今如愿了,自然想多留你休息一阵子。”
慕韶光回头看了问千朝一眼,也是一笑。
问千朝说道:“反正怎样都好,倒是师兄这阵子应该确实累着了,回家了就舒舒服服地歇歇,以后日子长着呢,今天不早了,都散了吧。”
众人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打扰,都恋恋不舍地向慕韶光道别而去,问千朝也上前用力地抱了下慕韶光,低声道:“欢迎回来。”
慕韶光拍拍他的背,问千朝便也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下了慕韶光自己。
他面露沉吟之色,回手从袖子里抽了一封信出来。
这是当时夹谷长老为了指控问千朝和魔域的唐郁勾结,拿出来的那封“问千朝写给唐郁密谋的亲笔书信”,他把仿本甩给慕韶光看,就被慕韶光给拿了回来。
现在旁边无人打扰,慕韶光又把那封信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之前他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对,此时这想法愈发清晰了,说来应有两点。
一者他敢肯定,看笔力,这信绝对不是问千朝的手笔,但每一个字的字形却几乎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问千朝并非书法家,也没有那么多的手迹在市面上流传,到底是谁能把他的字模仿的这样像呢?
这一定是个很熟悉问千朝的人,有极大的可能性,就是出自穹明宗。
还有一点,就是这封信的内容。
信上是问千朝跟唐郁商议,两人如何将问旻先前培养出来的怪物尽数放出,制造动乱,再趁机图谋大事。
虽然这内容十分荒谬,但其中关于具体计划的叙述却是颇为详尽,甚至连种种细节都说的十分清楚,亦不该是夹谷致能够编造的出来的。
慕韶光将信上的种种疑点一一用笔勾出,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他随手搁下笔,却放了个空,差点把笔掉在地上。
慕韶光怔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原先是在唐郁那里,他的右手边有一处小几可以放东西,现在他自己的住处,这里却是什么都没有摆放的。
那个瞬间,一股刻骨的寂静突然间袭上心头。
慕韶光静静坐了片刻,抬手替自己斟了杯冷茶,慢慢饮得尽了,而后,起身缓步踱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子。
月光排窗而入,清华似水,人立于其中宛若披霜被雪,夜深露重,寒意湛湛。
慕韶光的窗外种了一棵桐树,树干高大,参天而立,经年日久,这树也已经有了灵性,上面的花不因四季时序而开谢,而是感应着慕韶光的气息,慕韶光在就盛放,慕韶光离开一段时间,那花也就慢慢地枯萎了。
此时慕韶光出门一阵乍然回来,满树或紫或白的桐花半凋半开,夜风拂过,花瓣便纷纷簌簌落了下来,有一朵穿过窗子,落在了慕韶光的衣袖上。
他伸手拈了起来,花朵在他的指间轻轻一转,叶瓣上逐渐生出光泽,原本有些枯萎的颜色仿佛活转了来,款款流动着重新绽放。
慕韶光摊开手,这朵花飞回了枝头,唯有隐隐暗香,还残存在他的指间。
慕韶光轻轻抿了下唇。
这样的事,他刚刚会用灵力的时候经常会做,那时年纪也小,傻乎乎把地上的落花一朵朵捡起来,重新送回到树梢上去,见它们又活过来了,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过不得数日,花总是要枯的。
只有太过天真的人,才会固执地死守单一的绚烂与欢乐,抗拒枯萎与悲苦,然而岁月枯荣,从无圆满,一如人生的悲或欢,聚与散。
漫天月华,映着落花如雨,慕韶光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满地的花瓣间,被打的乱了。
一切真像一场梦。
而这场梦就这样没头没尾地结束了,也令人油然而生一种荒谬之感。
曾经步榭就是那样,与他相识,然后不见,留下他在真与幻中迷茫徘徊,多年找不到出路。
模糊的记忆、混淆的善恶、毫无缘由的失去……这么多年了,他的人生一直仿佛活在一团迷雾中,聚散得失,全然由不得自己做主。
没有人知道,慕韶光也会有害怕的东西。慕韶光害怕离别。无论要分别的对象是谁。
这一回,他又回了穹明宗,那些外面的人会不会再一次消失不见?
解君心……起码他是真的吧?
他还会在吗?
忽地,慕韶光一转头,问道:“是谁?”
他的声音清清冷冷,一向不怎么高,也不大严厉,但是当发现有人在旁边时,慕韶光的神情就变了,方才的惘然消失无踪,显得冷然而不近人情,连带着这两个字中都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威慑之意。
他望着的是窗口的方向。
那两扇窗户被慕韶光推开了就没关,此时就一直敞在慕韶光的注视之下,过了会,一只小黑猫沐浴着月光跳到窗台上,看着慕韶光,片刻后,冲他喵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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