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群乌合之众,处着处着竟也渐渐坚不可摧起来。
黄五再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少年侠气,什么叫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甚至他们不须允诺,诺已在胸中。
张庆最终失望离去。
对于原疏为什么如此憎恶陆鲲,顾劳斯甚是好奇。
在他看来,陆鲲虽是方白鹿跟班,可并不在休宁读书,也没欺负过原身。
这仇怨多少来得有些突兀。
他如一个好奇宝宝,左盘右问,可惜愣没从原疏嘴里撬出因由。
他转而又去骚扰黄五。
黄五哼哼唧唧,只憋出一句,“大约他恐同。”
顾劳斯:0,0
那他日后要是知道女神是个套马的汉子,又该如何自处?
第150章
黎明放榜, 不过午,梁彬的状子就递到了朱大人手上。
不愧是监生亲自写的状子。
连篇累牍、洋洋洒洒,呃, 不知所云, 听得朱大人呵欠连天。
对不住, 连着十来天没睡个囫囵觉。
敬业如斯的朱大人, 也站不好这最后一班岗了。
眼见着柱香时间过去, 梁彬罗列的罪状才念个一二。
朱大人摆摆手,“梁监生,不妨长话短说。”
梁彬一噎。
先前二十大板的余威犹在, 他只好忍痛放下状子。
恩, 这下就耳顺多了。
“所以, 你举报本场乡试有人贿题。
一是监学生陆鲲;二是徽州府学生黄炜秋、原疏、宋如松;三是安庆府所有学生, 是也不是?”
“正是。”梁彬拱手,“还请大人明察!”
朱大人揉了揉太阳穴, “你可有证据?”
梁彬这回自认做足了万全的准备。
他呈上几份陆鲲文章,“这是陆鲲六月时的课业,还请大人过目。”
老朱一看, 确实文理不通,词句粗浅。
“这是其一。”很快,梁彬又呈上厚厚一沓习作。
“这些是我从安庆府学生包裹里取来的课业,大人可觉眼熟?”
说是取,实则偷。
可惜这时候没有非法取证一说。
老朱小翻几页, 发现课业多为古今军事策论。
而乡试第三场的题目,恰好是《辽金元开国兵力论》《幽州形势论》《五饵三表利弊论》之类, 多少有些撞题。
最后梁彬点出休宁几人。
“这黄炜秋,曾与我是同窗。
去年12月才因累年考校不合格, 被国子监退学,这才半年如何能成经魁?
宋如松虽有才名,可连考五场,次次名落孙山,副榜都轮不上。
可见于场事并不精通,怎么好巧,今年就考上了?
还有这第十二名的原疏。
休宁谁人不知,他在顾氏族学念书,整日游手好闲,差点被顾家退学。
连收养他的原家老二都一口咬定,这小子不是念书的材料。
所以学生有理由怀疑,这几人的名次来得也不正当!”
算这小子还有点眼色,没给他大侄子也搞里头。
但朱大人还是忍不住蹙眉。
“所以你举报这么多人,其实并无实证,仅凭这些臆想揣测?”
梁彬一听这苗头不对,忙辩解道。
“大人明鉴,既有这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大人查都不查,怎么就一口断定是臆测?”
朱大人一拍惊堂木,“大胆,还要你教本官断案不成?”
他这般口无遮拦,堂上公然质疑顶嘴,皂吏立马杵着水火棍大喝“肃静”。
梁彬吓得连忙跪下。
老朱瞧他不大伶俐的模样,语重心长。
“科场舞弊,不外乎两个手段。
若是通关节,考生买通考官,凭答卷中事先约好的词句取中,那你便要说出买通的考官是哪位,与考官约定的关节又是什么。
若是贿题,乡试考题无不出自柳尚书,那么谁送了柳大人多少银子?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送的?柳大人又以何种方法给出的题目?
这些你可有凭证?”
这话几乎算是明着提点了。
可梁彬一心想着旁的事,分毫没有听出话外音。
他其实全无凭证。
敢拿这些模棱两可的证据检举,是因为有人告诉他,乡试撤榜必有蹊跷。
外界盛传方白鹿不干净,可他若当真通了关节,又怎会直接弃考自掘坟墓?
所以,是有人存心陷害。
整个南直,会陷害方白鹿的人,不做他想,就是素来与他不合的顾家。
那人面也不露,只借着残夜掩护,敲他窗棱。
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莫名蛊惑。
“这时你若肯英勇站出来,不止日后方家承你回护之情。
这场乡试,说不定也能凭仗义执言、检举有功,直接得个补录。
我才从贡院探过消息。
圣君早知有人心怀不轨,暗中已派谢太傅抵达金陵,今日就会开始严查。
机会难得,你可要把握。”
语毕,那人又将顾家作为与他说了一遍,不待他细问就翻墙跑了。
他鬼迷心窍,就这样被哄着来了。
慌乱之下,他想到那人嘱咐,强自镇定道。
“学生当然有证据。
只是这证据,学生必须亲自交给这次乡试舞弊案的钦差大臣——谢锡谢太傅。”
老朱狐疑瞧他一眼,“你怎么知道谢太傅?”
神宗钦点的监察,很是隐秘,连他这个知府都是一个时辰前才知晓。
梁彬一看蒙中,对神秘人的说辞愈发深信不疑。
腰杆子不由也挺直起来,“朱大人,不见谢太傅,我什么都不会说,您不必白费功夫。”
老朱:说得好像我很感兴趣似的。
他摇了摇头,向糊涂胆大地监生投去怜悯的一眼。
果真是阎王拦不住要死的鬼。
他竟天真地以为谢太傅就是个什么善茬子……
“既如此,那就两案并查,你这份状子,也交由谢太傅亲审吧。”
此时的贡院,正一片哀鸿遍野。
谢太傅行事那叫一个雷厉风行。
开审前,他听完朱大人说完始末,立马看出症结,“呵,合着老夫这回竟被人当了枪使?”
作为正一品的老鬼,他这把枪……可烫着呢。
谢太傅并未按常理出牌,先去查白卷如何成的解元卷。
反倒是将中举的朱卷、墨卷打乱房号,再发同考重阅一遍。
三十来位考官抢火一般,紧赶慢赶着按时完工。
只是这轮结果,与第一轮草榜名次一比,就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谢太傅笑呵呵点出出入最大的那几卷,吩咐林茵。
“行了,去查查这几份卷子,是哪房哪位判的,提了考官自去审吧。”
锦衣卫审?
堂下内外帘官纷纷哆嗦一下。
谢太傅这时才看柳巍一眼。
“本官提内帘的人,未与柳大人商量,大人没意见吧?”
柳巍哪敢有意见?何况这场柳巍两袖清风,也不需意见。
他笑道,“谢太傅奉命查案,还得可是巍的清白,巍自是全力支持,怎么会有意见呢?”
谢锡赞赏点头,“柳大人体谅,自是再好不过。”
不消柱香功夫,林茵就来回禀。
“大人,弥封的73号、1229号、1776号卷,均出自春秋房同考李冶之手。
提李冶问讯,他利索招供。
乃是以第二道书义破题连用四个一为关节。
第二道书义题为《女(汝)为君子儒,毋为小人儒》,73卷破题即‘儒一而为不一,圣人一勉之一诫之焉。’另两篇文章莫不如是。
但事先找他通关节的只有一人。
李冶只知三卷中,有一份出自休宁沈宽。
另两份他亦不知所属何人,为保沈宽取中,他只得一并判了上佳,予以荐卷。”
“可拆了卷子?”谢太傅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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