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藻左右想不出夸人的好听话,最终也只是硬着头皮憋出两个字:“好听。”
明凛看他面色涨红,笑着给他倒了一盏茶:“若是你喜欢听琴,朕便下旨让他随你一同去北凉王府。”
虞藻上次前去明月楼,听说过云琴公子的风采,云琴公子精通琴技、十分难请动,若不是皇家设宴,恐怕云琴公子还不会愿意走这一趟。
可现在皇帝却说,只要虞藻愿意,难请动的云琴公子,也能成为他府上的琴师。
大太监自小伺候明凛,最擅长察言观色,他一眼便看出陛下格外喜欢这位北凉小世子。
纵使是面对一众过继来的皇子,陛下也不曾展露这般好颜色。
更别提如此纵容的态度。
如此荣宠,整个京城,独此一人。
大太监又松了一口气。
也幸好皇帝不能人道,后宫空无一人,小世子只是世子,并非什么魅惑主上的妖妃。
若真是如此,陛下指定会成为言官笔下的昏君。
不过论美人,世间应当再难有小世子这般绝色了吧……
虞藻窝在明凛怀里,从一开始的忐忑紧张,到后来的放松自如。
“舅舅,我想吃那个。”他指了指一旁的蒜蓉虾。
太监极有眼力见,将这碟子拿近。
明凛亲手剥虾、亲手喂他,又低头问:“好吃吗?”
虞藻老实回答:“好吃。”
明凛道:“这是御膳房新来的厨子,朕立刻下旨命他前去北凉王府。你喜欢,就让他日日给你做。”
听皇帝要将厨子送到北凉王府,虞藻弯了弯唇,大着胆子,扒拉住明凛的手臂。
自怀抱中仰起一张粉扑扑的玉面,他软着声线撒娇:“舅舅,你真好。”
皇帝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尽管明凛身体不好,但他总会散发一种冷淡的威严,常年养成的自上而下的俯视,总会叫虞藻害怕。
之前离得远了,皇帝在虞藻眼中像高山上的悬崖峭壁,稍一靠近、一个不留神,便会摔得粉身碎骨。
真当距离缩近,他们隔着衣裳挨在一起,虞藻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与体温,便发觉,所谓皇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都是与他一样的血肉之躯。
明凛见虞藻如此粘人,眉目柔和中带着几分无奈,这是年长者对年幼者特有的纵容与包容。
他看向一旁的大太监,大太监手疾眼快送来一精美的匣子。
匣子打开之后,虞藻探头瞧了瞧。
一枚汤圆一般的白玉吊坠,被一条黑色绳子串起,静静躺在嵌入金丝的绒布间。
“拿起来试试。”明凛道。
虞藻将这枚圆滚滚的吊坠放在手心,竟还是热的。
他惊诧抬头,明凛轻抚着他的鬓发,道:“北凉地处偏冷之地,偏偏你比寻常人都要畏寒,朕知晓你自小身子病弱,手脚总是冰凉。这是一块暖玉,放在手中即可发热。近日天气转暖,你暂且将它收好,等天气寒冷再将它戴上。”
“有了这块暖玉,你便不必畏惧寒冬了。”
暖玉是世间难得是珍品,裴家兄弟俩有意为幼弟寻找,这么多年,皆是未果。
没料到被皇帝寻了个先。
虞藻头一回见还会发热的玉,掌心中的暖玉通体晶莹、色泽纯净,摸起来却热乎乎的,像一块刚出锅的小汤圆。
他爱不释手地把玩,再度抬起,面庞已浸满笑意:“谢谢舅舅,这是不是很难寻呀?”
明凛见他笑颜灿烂,眉目不自觉和缓几分:“这点小事不必言谢。对了,小藻,若是我没记错,你是不是还未及冠?”
“没有。”虞藻点点头。
明凛颔首:“那便还不曾取表字。”
古时,男子年满二十岁便可举行及冠之礼,束发加冠,类似现代的成人礼。
加冠礼上,多数会有师长帮忙取字。
虞藻又一点头,旁边伺候的大太监突然来了一句:“奴才想起来了,当初小世子的名字,还是陛下取的呢。”
虞藻切切实实怔住了。
“当真?”他惊诧地睁圆了眼,嘴角顶着糕点碎屑,“我的名字,竟是舅舅取的?”
明凛凝视嫣红唇角的白色糕点碎屑片刻,伸手抚了上去:“也不全是。”
“当初,你父王想为你取一个好名字,故而拖延许久,都决定不下。朕命钦天监算了算,又在册子中挑了几个名字。”明凛道,“其中朕觉着最适合你的,便是这个‘藻’字。”
宴席一方的裴家兄弟俩,神色顿时变得微妙。
他们一直困惑幼弟的名字,北凉王若是为了避嫌,不当取这个姓名。
不过之前,他们一直以为这只是巧合,也不曾细想,北凉王也从未提起过此事。
现在却不容他们不多想。
《礼记·玉藻》记载:“天子玉藻,十有二旒,前后邃延,龙卷以祭。”
玉藻是帝王王冠前垂挂的玉饰。
也有借代天子之意。
虞藻,玉藻。
身为一国之君的明凛,却给骁勇好战、手握兵权的北凉王的独子,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当真只是巧合吗?
裴家兄弟俩对视一眼,胸腔涌动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显,静观其变,时刻观察皇帝的一举一动。
也正是这时,宫宴外传来人仰马翻之声,伴随一声尖锐的声响:“有刺客护驾”
第156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三十六)
突如其来的刺杀,让宫宴现场乱作一团。
一列蒙面刺客手持长剑,自屋檐上轻盈落地,排排侍卫包夹而上。
刀光剑影间,兵器碰撞的清脆嗡鸣不绝,与仓皇脚步声尖叫声交融,在夜幕下宛若厉鬼幽鸣。
明凛见惯这种场面,虞藻却不是。
虞藻生活在和平的北凉,虽地处偏僻、资源没有京城这般丰富,但日常美好而又幸福,北凉王减轻徭役、时常会给百姓们发放补助。
百姓们安居乐业,连上衙门的纠纷都很少闹起。
坐在明凛腿上的虞藻,登时吓得脸蛋煞白,双手紧紧扒拉住明凛的胳膊。
明凛起身将虞藻护在身后,安抚地揉了揉虞藻的后脑:“不会有事的。”
他久居高位,说出来的言语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铿锵有力感。
虞藻神色稍微好转,小幅度点点脑袋后,双手搂住明凛的脖子,顺势跳到明凛的身上。
竟直接挂在皇帝身上了。
明凛微一错愕,不过此举倒也便利,他能直接抱着虞藻来回走动,躲避刺客。
怀中的身躯柔软轻盈,宛若一片白羽。体重轻,掌心间的分量却不小。
这么瘦一人,肉怎全往这儿长了?
虞藻却没想这么多。
他只是单纯觉得,明凛是皇帝,许多人必然不会让皇帝有闪失,那么他挂在皇帝身上,等同于被一群人保护。
他真是太聪明了。
在刺客刚刚出现时,距离虞藻最近的几人不约而同动身,朝一个方向前去。
宫廷不能随身佩剑,但裴忌得过恩典,他抽出长剑,锋利雪亮的刀刃如割开夜幕的银镜,在他的眉眼折射冷光。
他挡在虞藻身前,虞藻此刻正挂在明凛身上,他现在的姿态更像护驾。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沉声道:“往这边走。”
在一行人的簇拥之下,虞藻被抱着离开刺杀现场。
双手紧紧缠住明凛的脖子,他使出浑身力气夹着腿,生怕从明凛身上掉下去。
丰腴而又绵软的腿肉颤颤抖抖,竟全往明凛腰侧挤了。
他行走两步,过分柔软的触感愈发强烈,又因刺杀现场混乱,脚下步履不稳,抱在怀中的小身板偶有颠簸落下,一下下往他身上撞。
也不知道是哪块玉石又硌着虞藻了,虞藻眉尖微蹙,不太高兴地扭了扭屁股,寻了个较为舒适的位置。
“小藻。”明凛突然喊。
在频繁摩擦出来的清脆兵器声响间,明凛的声音显得有几分低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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