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萧若有所思。
刚才他感觉到的那股滞闷感也散了。
江南萧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然此刻他不由忆起第一次他觉出异样时,翌日便听到江望津晕倒在榻前的消息。当时他想着若自己察觉有异去看一看也不至于让人在榻前昏了一晚,以至染了些风寒,如今想来却另有一番含义。
第二次,是江望津醒来后感觉到的干渴,当时江南萧亦有所觉。
之后的每一次他都仿佛能够感同身受般。
江南萧按捺住内心的探究,看向身侧的人。
江望津和卫恒简单寒暄了几句,全程没有去看另一边的施无眠,“百花会我就不去了,时间差不多,我要回去休息了。”
说罢,他和江南萧四目相对。
卫恒还来不及劝什么,只一脸歉意去看身旁的施无眠。后者唇角微勾,仪态端方,瞧着并没有丝毫被怠慢的感觉。
卫恒叹了口气,他还想给江望津介绍两人认识,总觉得这两个人应该谈得来,看样子是不行了。
他正想着,忽地就见施无眠神色变得古怪。卫恒循着他的视线朝前方望去。
江南萧听到江望津要回去,问了句,“选哪个?”
江望津短暂思索,“抱吧。”
虽说被别人看见不好,但他真的走不动了。背的话会压到胸口,肯定又得难受。
他刚说完,整个人便腾空而起,被托抱住。
江南萧抱着人,同呆若木鸡的卫恒与施无眠抬了抬下巴,“再会。”
卫恒:“再、再会……?”
施无眠整理好表情,“再会。”
江望津默默把脸埋进江南萧肩窝。
心中暗道:快走快走快走。
江南萧走了,脚步异常缓慢,与来时相比花了三四倍的时间不止才回到庄子。
第10章
江望津被江南萧一路抱回了庄内,整张脸就没露出来过,这段路走得漫长极了。
及至江南萧停下,他仍将头埋着。
“到了。”
头顶上方传来提醒。
江望津闻声慢腾腾地抬了抬头,瞥见周遭景象意识到已经回庄子了,遂瞥向江南萧,“哥……”
江南萧:“嗯。”
“你好慢。”江望津怎么会察觉不到江南萧的动作变慢了,像是故意似的。
江南萧眉尾轻扬,“自己多重不知道吗?”
说罢,他将人放下地。
江望津桃花眼微微眯缝了下,“是吗。”
江南萧不置可否。
江望津回道:“那我晚膳再多吃些,届时望长兄还能抱得动。”
江南萧没绷住笑,眉宇间的冷峻疏淡柔和几分,低问:“晚上还要抱?”
江望津从善如流地改口:“下次。”
不过话虽如此,江望津晚膳时依旧只用了些许饭食,最后的一碗药都是强塞下去的,喝完后脸上血色尽去,满是恹色。
“世子还很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漱漱。”燕来寻了大公子不在的空挡上前关切道,他手里还捧着个莲花状的小盏,里面盛着酒红色的花酿,“还是喝花酿把味儿压一压?”
说话间,他扬了扬手中的花酿。
这是燕来方才去后厨特意找厨子要来的。
江望津朝他手上看了眼,摇头。现下他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还隐有种反胃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喉头似还有股腥甜味。
缓了片刻,江望津尽量掩去语气中的虚弱,轻声嘱咐,“给长兄送去吧,我先小憩一会。”
江南萧这几日离京告了假,手头却仍有事务需要处理,为防打扰他休息,用罢晚膳便兀自去了另一边的书房。
非是江望津腹诽,只是他也未听说长兄在朝中任了什么要职,然又终日早出晚归,看起来比他上辈子为蔺琰奔走时还要忙,也不知在忙什么。
上巳节应当是礼部主持才对……
不过,思及长兄百忙之中还愿意带他出来踏青,江望津还是很受用的,他亦想关心对方。
燕来闻言只‘啊’了声,而后老实地端着花酿往书房走去。
甫一行入书房便闻一句。
“望津如何?”
燕来看向桌案前连头都没抬一下的大公子,战战兢兢地立得笔直,一五一十回答:“世子刚喝完药,准备休息。”
江南萧抬目。
燕来连忙扬手将拿着的东西高举过头顶,规规矩矩道:“大公子,这个是世子让小人送过来的。”
江南萧略微颔首。
杜建上前从燕来手中接过玉盏。
手上一松,燕来正待舒口气告退,却见案前的人神情微变倏尔放下笔起身,他尚未来得及反应身影便已消失在房间内。
“大公子这是去哪?”燕来愣住。
杜建神情肃然,放下花酿也飞快紧随而去,“跟上。”他是大公子身边的贴身侍卫,大公子在哪他就在哪,大公子若出了事,他便需以死谢罪。
燕来瞥一眼书房,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慌慌忙忙追着杜建出去了。
在他走后,暗中有人显出身形,将房内一切收拾妥当以免外界窥探。
燕来气喘吁吁地跟在杜建身后,行出一段慢慢觉出对方走的方向有些熟悉。
没一会两人就来到了世子的居所前。
原来大公子走那么快是来看世子啊,跑太快导致脑袋有些缺氧的燕来想到。
另一边,江望津在燕来走后便浑身无力地趴伏了下去,蔫蔫儿地靠在罗汉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不知是不是今日赶路的原因,发起病来时间尤为难熬,断断续续的。分明用过药了,眼下却仍会复发。
江望津眉头紧蹙,半晌,他忽而勉力撑起身子欲抬起手以袖掩唇,然喉间萦绕许久不散的腥甜味道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
他尚不及抬手,一滴鲜红便洇在他袍角,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从江望津紧抿的唇缝泻出。
腥甜盈满口腔,他再也忍不住地张开嘴,一瞬便有更多的血液从他口里倾泻而出。江望津被这气味一激,登时便躬着腰背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由于动作过大,中.央的小茶几上几个小盏撞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响。
同一时间,房门陡然大开,屋内骤亮。
急促的呼吸、发闷的心口令江望津有片刻的耳鸣,在一阵嗡鸣声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在焦急地呼喊。
江望津用尽最后一口力气睁眼,恍惚中瞥见了江南萧的身影。
果然是长兄……
对方向来沉静自持的面容上浮现出他从未见过的神色,慌张中似乎隐约夹杂着一丝害怕。
长兄……也会害怕吗。
江望津意识恍恍惚惚地想,随即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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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回到庄子用罢晚膳,江南萧就去往书房处理琐事,待燕来进门后没多久他便发觉出不对,那种陌生而又熟悉的不适感让江南萧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江望津。
今日在水榭时的异常让他有些上心,末了怀着一丝确认的心理赶往江望津的卧房,然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
江南萧用了最快的速度,打开门的刹那便望见伏在桌前的人影,手垂落身侧,鲜血浸透衣襟。
刺目的鲜红映入眼帘,江南萧瞳孔骤缩,心中的猜测得到了印证,可江南萧却升不起半分其他情绪。略显沙哑的嗓音从他发紧的喉头溢出,带着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恐慌,“阿水!”
他上前,将榻上的人抱起,动作小心翼翼犹如对待易碎瓷器般。
杜建同燕来二人落后一步,还未进得小院就见大公子步履匆匆走出,怀中还抱着一人。
及至看清对方冷凝犹如山雨欲来的面色时杜建心中一凛,还有些不明所以。待他目光触及那一片嫣红时方才了然,继而飞快运气先一步去通知医师待命。
因要在庄子上留宿,所以这次出来医师同样跟随,就住在隔壁小院。
江南萧动作迅速地把人抱过去,脚下迅疾如风却平稳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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