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关上门。
一时说不清是怕惊动隔壁熟睡的容伊,还是不想引来怀絮的侧目。
她回头,怀絮正在开行李箱。两个行李箱并肩放在一处,都是打开的状态。
怀絮正在拿洗漱包,头也不抬问:
“你的要不要拿出来?”
她口吻如常,宋莺时换拖鞋的动作一顿,自然道:
“好,还有面膜,也拿出来吧。”
见怀絮去拿她的化妆包,宋莺时制止道:
“不是,面膜在夹层口袋。”
怀絮手转了个方向,往口袋里摸索。两三秒后,她动作停了停,手拿出来时带出来两片面膜,以及……
她摊开手,手心里坐着个玉桂狗挂件。
宋莺时回家是不带行李箱的,她上次用行李箱或许还是入住春野时。
玉桂狗没理由被遗忘在行李箱的某个角落,除非……
宋莺时从怀絮手中拿过玉桂狗,拎着它的耳朵转了转,口中若有所思道:
“我就说怎么没看到它,原来滚进袋子里去了。”
她说着,朝怀絮一笑,在温柔的灯下,眉眼间美得不像话,口齿间咬字韵律奇特,沉而轻飘,像一股冉冉的沉香:
“被你发现了。”
被你发现了。
怀絮渴望了太久,而如她所愿的希望太过渺茫,今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有一丝恍若白日做梦的虚妄感。
她想信,又不敢信。
一路的沉默之下是探索和怀疑,她观察宋莺时时像世界上最细心的侦探,本身又像丛林里最警觉的豹子,如有半分不对,就要再度潜入黑暗,缓缓图之。
此时宋莺时朝她抛出一个话里有话的信号,怀絮忍不住向前一步:
“被我发现了什么?”
宋莺时不慌不忙道:
“挂件啊,还能是什么?”
怀絮微微蹙眉。
直播间里那个会因为手碰手而脸红的宋莺时,好像消失了。
她明知两人之间的氛围发生变化,可却抓不住宋莺时的把柄。
今晚的宋莺时滑不留手,在她心头留下浅浅的痕迹,再去寻时,毫无踪迹。
宋莺时扑哧笑了声:“在想什么?站在那呆呆的。”
她说:“快洗漱,你不洗那我去了?在飞机上都没睡好,脖子疼。”
这些话传入怀絮耳中,近在耳边又远在天际。
怀絮的视线在她面容上逡巡两圈,宋莺时言笑晏晏,眉眼间还有几分疑惑怀絮为什么不说话的嗔怪,一切看来毫无异常。
怀絮淡声道:“你去。”
宋莺时拿着洗漱包和换洗衣物进去,一如这一个月以来的每个晚上。
在B市发生的事就像一场只可意会的美梦,从她们踏入白塔,一切“步入正轨”,两人恢复在白塔中应有的关系与情态。
白塔崭新亮洁,她们在这里只住了一个月,怀絮却觉得鼻间已经飘荡起了陈朽封闭的味道。
像带着时光颜色的古老羊皮卷,镌刻着必须遵守的规则与陷入沉睡的故事。
或许还埋藏着宝藏,她找不到钥匙。
换个说法——白塔本身即是宝藏。
她需要在这里完成她的目标,成功出道,越耀眼越好。
不管为了什么,这是她未来一个月最重要的事。
她必须有耐心。
-
7月4日,公布二公排名的前一天。
不出意外,明天她们会再度失去一批同伴。明天之后,再也不会有60人的聚会。
经历过两次离别后,大家已经有些习惯了。但残忍的是,走得越晚,相处得越久,感情也就越深。
如果说之前的40人走的时候,大家可能还叫不出部分人的名字。到相处一个月后的今天,哪怕是再不熟悉的,也能在走廊遇到时说上两三句话。
走了谁都会让人心里空一块,更何况,走的不止一两个。
除了最稳妥的A班,几乎人人自危。
因为前一夜很多练习生连夜赶回来,上午练习生们没有行程,石芷开了演播厅给大家当观影厅,看会儿电影放松放松。
最大方的是,还给大家弄来了爆米花和冰可乐!
这下子不想看电影的练习生们也来了。在白塔素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能吃到垃圾食品,还不得抓住机会把节目组吃破产!
练习生们左手抱着爆米花桶,右手吸一口冰可乐,眼前是大投屏,一时快活似神仙。
石芷笑道:“是不是不焦虑了?”
全元元笑眯眯:“不了不了。”
陆雪闻举手:“如果还有炸鸡汉堡薯条……”
石芷瞪她:“炸鸡?汉堡?薯条?要不要再给你抬个火锅烧烤架?陆雪闻你放假胖的三斤还没掉回来吧?”
“……”
练习生们每天都要过秤,陆雪闻放假两天胖三斤的事早已传遍春野上下。
石芷一说,满堂哄堂大笑。
宋莺时和怀絮就是在笑声中来到演播厅的。
在门口领了爆米花和冰可乐后,两人跟前排练习生们说笑几句,在后排找了位置坐。
为了投屏更清晰,演播厅里的灯全部关上了。搭配演播厅的软座椅,一时真有几分电影院的架势。
投影里正在播放的是前两年很是火了一阵子的韩国电影,《寄生虫》。
他们来的时候电影已经过了开头,宋莺时小声问前排的练习生:
“前面说了什么啊?”
练习生同样小声:“就是说这家人很穷,非常穷,然后他们一家想当富人家的寄生虫,正在设计富人家呢。”
宋莺时恍然,继而认真看起电影。
她看电影会下意识地去分析解构,算是一种职业病。解构视听语言、蒙太奇、节奏……
不过她不是导演,最爱琢磨的还是演员本身,分析演员每个动作的意义与目的,甚至观察他们走路的姿势,说话的体态。
也因为看的东西多,宋莺时看电影时非常专注,专注到张口咬了送到嘴边的爆米花后,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爆米花桶里——
嗯?
她眨眨眼,垂眸看了眼抵着她唇的手,再跟着那只往回收的手,一路看到怀絮。
怀絮用那只手捻起爆米花,这次送到她自己唇边。
宋莺时望着她,齿间的爆米花忘记咽,慢慢软在齿缝,奶油味浸润整个口腔。
宋莺时看到怀絮的指尖在她唇间消失再出现。
接着,怀絮偏头看她,眉眼带着问询:
“嗯?”
宋莺时这才咽下爆米花,慢吞吞坐正,狠狠吸了口冰可乐:
“好好看电影。”
不知是跟怀絮说,还是跟自己说。
怀絮道:“在看。”
电影放到富人家女儿和穷人家儿子恋爱那里,宋莺时道:
“还有这出。”
怀絮轻嗯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
宋莺时一时庆幸她们选了个边边角角,前排的练习生同样在交头接耳,显得她们没那么“没素质观影”。
“他在骗她。”
“说不准也是真的。”
“就算是真的,也不该。”
应该说是更不该了。
如果是真的,他怎么敢像只虫子一样依附对方,而不怕对方因为他为难,不怕有朝一日,对方得知他见不得光的心思而伤心痛苦。
宋莺时听到这句,想了想,确实是怀絮的风格。
但一本正经地不赞同剧情的怀絮,怎么越看越可爱?
宋莺时好想掐掐怀絮的脸颊,总觉得这个时候怀絮的脸应该特别软。
她手指蠢蠢欲动,最后考虑到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默默忍下,只朝怀絮眨眨眼,笑道:
“各有各的活法,电影里的人也是。”
宋莺时的眼神自来清亮,却也温柔,在昏沉的光线中尤其动人。
怀絮被她这眼看的心神不宁,心跳如擂鼓,咚,咚,咚,撞着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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