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绥寻不到答案,干脆算了。
至于缘余,那是一丁点都不能提到的。
岑骁渊或许会偷懒,下课不在教室门口等他,但是每一节公开课,必定会到场,哪怕缘余常常缺席,前往系会开会,岑骁渊也绝不落下一节。
在这样的高度警戒下,开学一个月,茧绥没有和缘余说过半句话。
“你不是说他就像你大哥一样吗?他可连个眼神都没给过你。”岑骁渊挑破离间的技能是满分,茧绥也是借坡下驴的能手,马上就问,“那我能不能……”
“不能,无论什么都不能,我不会答应。”岑骁渊靠近他,姿势亲密地好似一个亲吻,说出来的话却和甜蜜没一点沾边,“如果你敢背着我去找他,我就挖了他的眼睛。”
茧绥:“……”
茧绥是个半路出家的“庸医”,只会疗愈一点小伤小病,岑骁渊的偏执他治不好,压根没办法医治。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如果不想看到岑沐的尸体……”
岑骁渊又威胁他。
茧绥却知道他是在唬自己。
他骗人的。
岑沐早就逃了。
“还是说你想要全校的人知道一下,那个Beta根本就是假冒的。”
唯独这一点不是吓唬他,岑骁渊真的干得出,于是茧绥乖乖闭上嘴巴,不再讨价还价。
可他听话了,岑骁渊又不满意。
仿佛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他的威胁成功了,茧绥确实很在乎那个假Beta,愿意用自己的自由换取那个人的前途。
Alpha更加气得牙痒痒,只能在床上发泄掉,在一次次地顶撞与填满中确认自己的存在。
家人、生活,还有随便的谁,都能在茧绥心目中排上位置。
那么他呢?
唯独这个,岑骁渊不敢要答案。
食堂五楼成了两人常常光顾的地点,把名贵的菜品都吃了一遍,茧绥怀念起食堂三楼的伙食。
好像天生是过不了那种好生活的人,短暂的奢靡过后还是要回归到平凡朴素的生活中去,不然他会越来越不安。
生活的经验告诉他,现在得到的,总要在今后的某一刻以某种方式加倍归还。
和岑骁渊提出这一点时,岑骁渊说:“吃腻了就换,我无所谓。”
结果那天在三楼碰到了缘余。
岑骁渊看他的眼神,阴郁中混杂着猜疑,猜疑两个人是串通好的。
缘余端着餐盘坐到了他们对面,那一瞬间,质疑达到了顶峰。
要不是茧绥伸手按住了Alpha的大腿,岑骁渊大概会像猎豹一般蹿出去,直取猎物的咽喉。
当然这只是茧绥的想象。
他的手放在岑骁渊腿上的那一刻,Alpha的焦躁平息了半分,转而用刀人的目光看向他。
茧绥只能咧嘴朝他笑笑,讨好的、安抚的,随便解读成什么都好,只要岑骁渊不把桌子掀了,让他吃不成今天这顿饭,什么都好。
“最近过得怎么样?”
缘余异常淡定,开口跟茧绥拉起家常,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就像上个学期,他们也是在相似的位置,说着相似的话。
“挺好的。”茧绥听到自己答。
缘余说:“那就好。”
这三个字饱含的意义非凡,尽管不能够理解,但是缘余接受了假期前他的那番说辞。
自从师父死后,他总是对茧绥和尘燃抱有最大的宽容,像两人的兄长一样。
茧绥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兀地松了口气。
岑骁渊的脸色却越发得难看起来,但他什么都没做,学会了忍耐,一直忍到校车停驻在大门门口,忍到登上一阶阶的台阶,忍到进了门。
茧绥走在前面碎碎念,说自己真的没有和缘余约好,只是碰巧遇见了。
“如果我什么都不和他说,才是太奇怪了,他会怀疑的。”
他在朝岑骁渊解释。
这是最合适最恰当的说辞。
岑骁渊心里那股无名火无处发泄,口不择言起来。
“为了他忍辱负重这么久,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就不遗憾吗?”
茧绥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有些迟钝地回:“不会啊,这本来就是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岑骁渊直接把他摁倒在床铺上。
隔壁的房间没有人住了,两个人又睡到一块去。
每个夜晚都同床共枕,岑骁渊在课上睡了足够多的觉,夜里就不睡了,一整晚上看着茧绥。
寂寞是钟表上的时针,每走一格都向下吞噬掉一点,直到天亮,茧绥醒过来给他打招呼,一切清零,重新开始计算。
还有三个月,只要过去这三个月……
他用吻堵住茧绥的口。
天是墨蓝色,海风吹过岸,在沙滩留下湿润的波浪线,在心里也留下弯曲的情弦,手指拨弄一下发出醉人的音色。
吻到头昏昏,思维也跟着晕眩,喉咙里灌了蜜。
岑骁渊说:“我不想听这个,我要听的是你不在乎,你无所谓,那个人对你来说不重要。茧绥,你说不出口对不对?”
茧绥的耳朵是红的,脸是红的。
吻是深吻,憋着一口气,窒息感引发的欢愉,在这一刻无法隐瞒。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因为你不许我说谎了,我也不想说谎了。”
他不该说。
他说了。
“是的,我会维护对于我来说重要的人,”他看到岑骁渊失控的表情,“……这其中也包括你啊。”
第51章 恨
茧绥的一番话成功安抚住了濒临暴走的Alpha。
对方身体曲起的弧度像一只野兽,他的手探到岑骁渊的脊背,一下一下地捋,把它顺平了,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
“你有太多在乎的东西。”岑骁渊的声音闷在他的后颈处,那处被反复啃咬的地方没有被触碰,却条件反射性地麻痒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不会再瑟缩脖子躲闪,也不会害怕突如其来的靠近。
“是吗?”茧绥的目光落在空荡的天花板,“我以为够少了,家里除了我就只剩下弟弟。”
他所拥有的实在不多,所以才会格外珍惜。
岑骁渊静了静,身子歪向一侧,手臂搂在茧绥的腰上,“在此之前,你的家里还有谁?”
茧绥同样转过脑袋,“我以为你已经调查过了。”
“没有姓氏,很难追踪到。”岑骁渊光明正大地承认了,他确实试图找人调查过。
“除了父母外,我还有一个妹妹。”茧绥说。
岑骁渊眼神示意茧绥继续说。
茧绥简略讲了曾经的事,之前从来没这么静心交谈过,他说了很多,岑骁渊还在听。
“……大多数时间都是我带他们,弟弟、妹妹,他们都比我小,喜欢跟在我身后。”
“小时候家里穷,要靠领救济粮生活,有时候走在半路上会被忽然冒出的流浪汉劫走……他们一哭,我就不哭了,虽然我也很想哭,但是我是家里年纪最大的,我得照顾他们。”
“后来家里实在支撑不下去,就把我、把我送到了A区。”
“他们把你卖了。”岑骁渊无情地戳破。
茧绥摇了摇头,还想辩解:“不是的,那时候太苦了,不拿那笔钱,我们全家人都活不下去……”
“所以他们把你卖了,用你的牺牲换取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岑骁渊说话总是这样不留情面,茧绥不爱听,想要挣脱这个怀抱,还想否认。
“当时那个环境下,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大不了一起死了,他们没有这种觉悟,把你推了出来。你给他们找了太多理由,大可以埋怨,把一切罪过推卸出去,而不是在这里自责。当初是他们先抛下你的,茧绥,你这个人就是永远学不会恨。”
“那我应该恨你吗?”茧绥脱口而出。
气氛静默了两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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