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我老师对学生是真好。我遇到过的老师绝大部分都对学生掏心挖肺,都很好,这是我的幸运。
好吧,那我就忍,忍过这一年,不管怎么说至少遂了我老师的心愿。而且我再一想,也有点暗搓搓的小心思,我心想早晚有一天我他妈的要拿事实打马总的脸,说不定到时候他还得哭着喊着求我留下来,然后我就跟成锦程借部车去马总面前溜一圈,二五八万似的演一场戏,穷苦实习生原来是亿万富翁之子体验生活,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是挺无聊的=_=|||
全怪余世华。
不要问我为什么怪他,我总要找到一个人来怪啊,怪别人他还不乐意,他也是确实挺怪的。
不过这件事儿我没跟余世华说过。在他面前我是有偶像包袱的,他眼里的我是完美的,我不能让他知道我没了杜市敬他儿子这个身份之外,我出了社会,很轻易就被人当成卵都不是了。
以前我从没有为自己的未来迷茫过什么,现在才清楚地理解为什么都说学校是象牙塔,以前我都不理解的。
我也突然地明白了余世华当初被我逼着放弃他爸位子时候的彷徨了。很有可能他比我要成熟,他比我早很多时候就感受到了真正的生活的压力。我很可能是一个比他幼稚的人。
这当然不是说我后悔那件事,就算换了现在我照样还是会那样做,只是说我更加的爱余世华了。他那么那么那么爱我。
余世华还傻兮兮的,很担心地问我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热情这不像我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闭嘴。
他说不是有事你先说事啊这样我很慌啊。
慌你个棒槌,你他妈慌起来还能这么精神啊?天赋异禀啊!我说没事就没事。他说那你有事要讲啊,我说我发现我每天都更爱你,他就一点都顾不上慌了,他就疯了。每次我一这么说他就疯,怎么得了,啧。
我继续在洞熊科技上班,没过多久,我总算明白马总为什么刁难我了。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朋友圈里余世华发的逗比视频,俯察早上我给自己蒸的小饺子,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食之娱,信可乐也。
这样好的一个日子里,马总就领着他侄儿来了公司。
这个侄儿我曾见过的。
侄儿径直走到我面前,朝我笑了笑,说:“好久不见啊,杜清荣。”
我恋恋不舍地搁下筷子和饺子,说:“好久不见,严清楷。”
并且希望永远都不要再见。
我跟严清楷是小学同学,还当过一段时间的同桌,而这实在不是一段值得回忆的美好往事。
我对这个人的最大印象,或许就剩下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我小学某次美术课,老师让我们画一块布。我心想这可真是好,赶紧画完交了下课,我还忙着去参加我们兴趣班开展的慰问孤寡老人活动。
也是我不该多嘴。我看严清楷特别苦恼,不知道布怎么画,我就启发他说,这很简单啊,比方说画几个格子也是一块布,要不你随便瞎画几朵花?
他还不信,非得说我这么不认真画格子怎么可能算一块布。
我说你没格子衣服啊?
他打死不信,我也是没辙,也不知道他脑子里缺了什么,显然是比较重要的东西。
最后他喊老师过来告状,说:“杜清荣说画格子也算一块布哦!”
老师也很莫名,说:“算啊,当然算啊,你没格子衣服吗?”
老师走了以后,他就跟我说:“那我也要画格子,你别画了啊,不然咱俩就画一样的了。”
我:“凭什么啊?”
他说着说着就哭了:“我就要画格子!”
我:“……”
妈的,智障。
他把老师引过来了,老师为了息事宁人,跟我说:“那你把格子让给他吧。”
我:“……哦。”
那时候,我还是个不喜欢跟人尤其是跟老师争论的人,所以我没说什么。但为表愤怒,主要是被他这么一闹,时间真不多了,我就取出水彩笔的笔芯,把整张纸涂黑了交上去,名字就叫《黑幕》。
我其实取名字的时候真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想以文艺的创意取胜,但美术老师可能想太多,就比较尴尬,看了我好几眼。然而我没空解释,赶紧的跑了。
第二件事就比较简单,有一次考完试发卷子,他突然说要借我的卷子看一看。我就给他看了。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终于发现了一个地方,说:“这里老师给你打错分了哦,你写错别字了!要扣掉这两分。”
我:“……哦。”
我当然也有点暗搓搓,心想又不是我让老师批错题的。所以我也不是很乐意主动去找老师改分数,只好敷衍说等放学再讲。他就当场拿起我卷子去办公室找老师了。
我也没阻止他,爱去就去吧。
去完之后他成功给我减了两分,但他总分还比我低五分。
他就又要问我借其他卷子看,我当然不肯了啊,我没虚荣心的啊?结果课间操的时候我同学就发现他鬼鬼祟祟在掏我的抽屉,以为他要做贼偷钱。我当然知道他是想偷我卷子,脾气也一下子上来了,可我还没酝酿好要怎么发脾气,他就突然开始哭,说我不虚心接受意见。
我跟你讲,我如果不是太虚心的话,你他妈的早就不能站在这里哭了,毕竟逢年过节那群大佬的儿子们跟我一碰面就问我有没有被欺负。他们倒不是跟我关系多好,而是很想在我爸和众大佬面前表现义气豪情,奈何没太多用武之地,主要学校里也没人敢主动惹这群小霸王。难得有我,也不知道他们眼里这个社会到底有多糟糕(实际上这个社会最糟糕的就是他们本身的存在)分分钟可能就会有人要欺负我,所以他们都很摩拳擦掌的,生怕错过机会,很可能在揍我同学之前他们内部还要起个内讧决赛来决定最终对外代表名单。
总之,最后老师息事宁人了。
但同学之间传小道消息传得特别快,大家纷纷传言严清楷是小偷。虽然说是他自作自受,可当别人来亲切慰问八卦打听时,我还是把事儿大概地解释了一下。于是大家不说他偷钱了,说他嫉妒我,说他小心眼,指指指,点点点。是这样的,我在班上人缘比他好。
他就哭了一整天,撕心裂肺地哭。
我就听他哭了一整天。
老师还想息事宁人,但这次宁不了,反正我是彻底来脾气了,把袖章摘下来往老师办公桌上一放,说现在我不是校干部了,我是不是可以给自己争取平等权利了?是不是可以不让着他了?
后来老师也没办法,只好喊家长来。我说我家长没空不来,就只有他家长来了,他爸边摔办公室的门边摩拳擦掌地骂哪个兔崽子王八羔子龟孙子欺负他儿子?!
我说:“我。”
他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我第二眼,然后把儿子拎出走廊打了十分钟,最后跟我说如果他儿子还不识相就让我尽管打他电话。
我也很莫名,就问:“我为什么要打你电话?”
我是这么想的,不管怎么样,小孩儿的事是小孩儿的事,找家长告状多不得劲啊。
他爸就特别紧张地说:“是这小兔崽子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这种小事就不要去打扰佩姐了,你就跟叔叔说,叔叔帮你教训他!”
其实我真不认识他爸,想必是他爸认识我妈。
我很是装逼地说:“小孩的事我不会找家长,跟你没关系,也跟我妈没关系。”
他爸点头如捣蒜,也不知道到底以前被我妈怎么样过。
再后来,他就转学了。
当时我也是年少气盛,要换现在,我可能也不会把事情闹得那么僵。
总之,梁子就是这么结着了,我总算明白马总为啥看我不顺眼了,为侄子打抱不平呢。
唉,我果然很腥风血雨。
严清楷问:“下班之后没事吧?一起去吃饭?”
我说:“有事。”
严清楷就笑了:“小学不懂事,你还记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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