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华的房间在二楼,窗户外面有一棵树,树旁边就是围墙,围墙根蹲着一条狗。不知道为什么,余家养的所有狗都讨厌我,这实在是一个未解之谜,除了余牧雄拿我照片训狗以外我也找不到别的理由了。
但我现在要从那里逃出去。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很显然我爸和余牧雄是想把我关小黑屋了的,省的我再去拆他们的台,而跛叔在这种时候一般都是不可信任甚至最不可信任的。他毕竟爱我是爱屋及乌,对我爸才是真爱,这是冰店老板都盖章了的。
还好小帅对我是真爱。
看来我没事儿就去他家里坐坐陪他妈聊聊天是正确的做法。
他妈人挺好的,知识分子,中学教师,他爸早年因为见义勇为去世了,这两老根正苗红,也不知道怎么基因突变生出了小帅。
小帅还那么别扭,暗示我不要去他家不要骚扰他妈。
我就来了脾气,底气十足地教训他要多陪陪老人,不知道他妈平时很孤单吗?
他还敢顶嘴,小声地反驳说荣少你平时也没陪过敬哥啊。
妈的,我爸需要我陪吗?我倒是想陪,我一靠近我爸三米之内他就开始防贼了好吗?他要有跟尾巴的话尾巴上的毛都要炸起来了,我吃饱了撑的去陪他啊,坐在一边看他跟阿Bo基情四射春暖花开现场直播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呢?
我把脸一板,跟小帅说那我走了晚饭也不吃了。
小帅高兴了大概五分钟,五分钟之后就跑出来追着我求着我回他家了,不然他妈要打死他的。
呵,我稚嫩的白斑翅雪雀。
总之,小帅偷偷地告诉我,跛叔打算把我关小黑屋了,所以我必须要在跛叔动手之前先跑掉(我怀疑余叔叔也想趁机对我下手,而这种情况下跛叔才不会救我)。
我耐心地等待在窗帘后面,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余世华的卧室。触目所及一本书都看不到,想必衣柜里也不会有书。我简直都无法想象他以前的人生是怎么度过的,他难道不会空虚到崩溃的吗?
正考虑着这么严肃的问题,我余光瞥到窗外突然反射了一道光,是从围墙外面传过来的。
好的,我的援兵到了。
人,是一种社会性动物,人,贵在懂得团结合作,我,永远都不是孤单的。
跛叔敲了敲门,问:“清清,可以了吗?”
我走过去,拉开门,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说:“我想再多待会儿。”
跛叔的表情很复杂,看起来像是想说“余世华他就是暂时被扣又不是被枪毙了,你别一副对象死了的样子”,又像是想说“你最好接下来几个月都待在这里面别出门,省得我还要动手”。
最终他说:“行吧。”
我说:“再给我半个小时。”
我把门再次关上反锁,再在窗帘后面等了十分钟,小纪出现在了院子里。
他抬头看我,朝我比了个OK的手势,又低头朝狗做了个你敢出声我就敢今晚吃火锅的复杂手势。
过程无需累述,反正就是在小纪的帮助下我爬窗户经树再翻墙,最终成功落入了成锦程的怀抱。
百感交集,我们一家三口应该拍一张照发给余世华看,让他知道由于他擅自脱离群众,群众团队里已经没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但如果他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愿意写一万五千字真诚检讨的话,我们仨考虑一下让他归队,主要是我考虑一下,因为我是队长。
虽然这俩队友好像以前是他的队友,但总之现在被我临时征用了,那就是我的了,没打算还。
成锦程一边开车一边问:“到底怎么了?又是绑架又是坐牢,你们到底干什么了?”
事到如今,我只好简单地说明了一下情况。
成锦程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有点复杂,你让我反应一下啊。”
我说:“好。”
趁着成锦程反应的时候,坐在后座的小纪扒着椅背问我: “那现在怎么办?”
我问他:“你想不想你大哥平安出来?”
他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废话”的眼神看着我。
我又问:“警察找过苗苗了吧?”
小纪说:“找过了,只问了芯片的事。”
我说:“这次是连累她了,不过没什么问题,她本身知道的信息很少,哪边也都不会对她动手,没什么意义。”
小纪说:“嗯,这个我知道。那我们怎么救大哥?”
我问:“如果我说要救你大哥就要把你大哥他爸送进去呢?”
小纪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开车的成锦程,还是对我说:“荣少,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大哥那脾气你知道的,你就不能放过牧爷他们这一回吗?真的没必要搞成这样,就为了一个外人,真的没必要,外头得怎么说你啊?不为别的,那是大哥他爸他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成锦程接了一句:“不近人情。”
我看一眼成锦程:“谢谢你啊。”
成锦程目不斜视地继续开车:“不谢。不过我其实觉得他说得也没错。当然我不了解你们的内情,可能有内情吧,但不管怎么讲,这事儿的立场我当然跟你一样,但就是不该你做。我这么做是正确的,你这样做,就是你的不正确,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而且很可能以我的身份这么做都还不算正确。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全都是因为余世华夹在了中间。如果是我室友这么搞都很正常,因为他跟余世华没什么感情,别人会说他是为了正义,会为了他主持公道帮助法律将真凶绳之于法而赞扬他。但我这么做,实际上不会有太多人称赞我大义灭亲,他们只会说我脑子有病,说我是冷血动物,说我没人性。
但人性是什么呢?
远近亲疏?亲疏有别?从众?做其他人觉得所谓的“正常”、而你知道那是错的不正常的事情?
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矛盾的,它由无数的矛盾组成,并且在矛盾的推动下发展,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
再直接一点说,就是这一次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听劝。
因为我再怎么对这个社会持以悲观的态度,也必须要积极地去面对它。
只要此心光明。
我在心里发表了一篇小论文,然后沉着内敛地对成锦程说:“哦。”
车子里面再度陷入沉寂,我低头按着手机,突然听到成锦程“喂”了一声,车子就紧急刹车了,把我吓了一跳。
我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就感觉从我背后伸出了一只罪恶的手,将一块湿巾捂在了我的口鼻上。
我操啊啊啊啊啊小纪反水!!!!!!!!
操你妈的表情包组合从现在这一刻开始破裂了!!!!!!!!回不去了!!!!!!!!
我给你发过那么多表情包斗过那么多图你居然这么对我?!我那么信任你这么对我?!我把你当亲生崽的啊!你没有良心的吗?!
我晕了。
晕之前迷迷糊糊地听到成锦程骂了一句什么,说“老子又什么都不想干,你绑我就行了别动其他的手啊,那你用我手机跟我爸说一声我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成哥我看错你了,你难道不应该铁血真汉子为了朋友我而宁死不屈怒斥叛徒的吗?
算了,我也很少看对人。
我醒来之后恢复了被绑在椅子上的姿势,这次更糟糕,捆得特别紧,嘴巴都给我堵住了,还是用的一块破抹布。看来不是小纪和我爸跛叔做的,他们至少会给我找一块干净的小手绢。
这里是一个仓库,大概是被废弃掉了的,因为到处都是破箱子,灰尘非常厚,窗户也破破的,遮不住半点阳光。
我就坐在阳光直晒的地方,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余世华干的了,因为他经常指责我不晒太阳。我又不崇尚黑肤,为什么要晒那么多太阳?而且科学地讲,紫外线直射太多容易得皮肤癌。
但应该不是余世华做的,因为他也至少会给我找一块干净的小手绢。
那这个问题就很值得深思了,毕竟想弄我的人太多了。人做到我这个份上也是挺失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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