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喘息了口气,睁开空洞的双眼,俯瞰着这座金贵而又刻薄的城市。他无时无刻不再想,好冷啊,黑沉沉的,又可怕。就是这里,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应该也是如此恐惧吧。
今天我也要从这里离开这个世界。
他像是握着宝贵的财宝一般,双手紧紧握住手里的手机,狠狠地咬住牙齿,下了某种决心。手机上贴着的粉钻在黑夜里发出五彩的光泽,吊坠上的铃铛随着他轻微的颤-抖发出欢快的响声,仿佛有位妙龄少女正拎着裙角翩翩起舞。
中年男人感觉到了满口的铁锈味,但他此刻没有任何痛感,只有巨大的悲伤。或许悲伤到了极点,人类的其他所有感官都降为了零。
他屏住呼吸,颤-抖着翻上了矮墙,巨大的风浪差点把他吹翻,他连忙一把抓住墙壁,可一扭头,眼下就是万丈深渊,生理性的惧怕瞬间冲进他的大脑,求生的本能战胜他求死的心,他双手不要命地扒着墙壁,慌忙间拼命想要爬回去。
突然,这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不顾形象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和呜呜乱叫的风搅和在了一起,形象颠倒仿佛是个熬不住痛苦的孩子,双手卷曲放在怀里,在墙角缩成黑糊糊的一团。
他的女儿就是站在这里,十五岁的少女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没有带一丝犹豫和恐惧直直从楼顶跳下去。
本该是最美的年纪,像花的少女,她为什么会这么想不开呢?是那些报道上写的,因为自己这个父亲太不够格——常年在外工作不管不顾,回到家毫无预兆带来一个从未打过照面的年轻后母,孩子终于是忍受不了学业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一死了之。就像脆弱的小鸟,终于是被风雨打碎了翅膀,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万念俱灰地看向夜空,胡乱用手擦着脸上的眼泪,心想,爸爸对不起你,现在爸爸就去陪你。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再次鼓足勇气重新翻上围墙。
突然,一声略带嘲讽的轻笑在不远处响起。
男人本来紧张恐惧到极点,此时浑身一哆嗦,紧张地转过头,惊愕地发现一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此刻正坐在塔吊上。
少年微微笑着,两条细细瘦瘦的小腿在半空中摇来摇去,风把他的头发吹起,纤细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少年展开的双手被风带着钻进了中年男人的鼻腔里。
那少年满身是血,从他的嘴里一直延伸到胸口,明亮的双眼俯瞰着整座城市。他犹如鸟儿展开了手臂,蓝色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仿佛是要跳下去。
男人的眼皮重重一跳,他莫名从这一幕看出些女儿的影子,忍不住大叫一声:“同学!”
就在这时,他听见手里的手机铃声响了一声,那声音像是某种尖锐的金属器具,猛地扎进他混乱不堪的脑子里。他倏地一愣,愕然地睁大了眼……
***
短信/彩信
今天星期二
——贱人,你真的死了吗?
一分钟前
——可真是条听话的狗(^_^)
刚刚
***
第500章 致命的吸血伯爵(六)怀疑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拼了命地震动了起来。
容铮急忙按下,一扭头,发现舒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睡着了。
舒墨睡着后格外乖,手臂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容铮在一片宁静和祥和中心满意足看了舒墨一会,直到舒墨睡得不太舒服,在梦中皱了眉,这才小心翼翼把人抱回床上。
他粗糙的手指沿着舒墨的五官划了一圈,最后轻轻点了一下舒墨圆翘的鼻头,换来舒墨不耐烦的呼噜声。
真像只小猫,容铮想。
他弯下腰亲了下舒墨的脸。
容铮这时终于感到困了,他撩开被子躺下,顺手搂紧舒墨的腰。温热的皮肤,柔-软的触感,还有有节奏的呼吸,让多日来困扰他的失眠奇迹般不药而愈。
那些在脑海里不安分的案件和嫌疑人,好像也被这屋子里醉人的香甜熏醉了,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吵闹,给了他片刻喘息的时间。容铮在黑暗中拉长呼吸,揽着舒墨合上了眼睛。
就睡一小会吧,他想。
这时,容铮手机又一震,那发来电话的人竟然看他不接,居然在大半夜磨人地又发来了一条语音。
容铮刚酝酿成功的睡意顿时烟消云散,他无奈翻身坐起,眉宇间缠-绕着余怒的黑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也不知道谁半夜自己不睡,还要折腾别人。
容铮担心吵到了舒墨,不敢在屋里听,轻轻把手从腰间抽了出来,拿着手机蹑手蹑脚下了床。
结果,这一下床,就没能回来。
舒墨是被雷声惊醒的,淮赧市一到夏天,三天两头就要降下一场暴雨。他迷迷糊糊中在半睡半醒之间下意识伸长手想要抱住身旁的人,却没想扑了个空,身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
在黑暗中,舒墨悠悠地睁开眼,正好瞧见门被开了条缝,隐约有灯光从走廊深处透进来。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看着那道笔直的光线脑子迟缓地运作着。
五秒后,他总算从一脑子浆糊中彻底清醒过来,揉着眼睛翻身看向身侧。那里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人躺过的痕迹,于是他把手放在上面,很快发现那里已经变得冰凉了。
舒墨回忆起今晚容铮难看的脸色,很明显最近又陷入了长期的失眠,失眠的确是挺要命的一件事,更要命的是失眠的主人连躺在床上装睡某不肯,是个不知疲倦的工作狂。
叹了口气,舒墨坐起身来。
这时,外面雷雨大作,阵阵妖风从远处刮来,屋顶的雨棚被吹得“嘎吱嘎吱”直响。楼下有灯光时闪晃动地亮起,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发现那是一台忘了关双闪的黄-色跑车。
舒墨半眯起眼睛,这辆熟悉的黄-色跑车,迷糊粗心的性格,实在是那个孩子的风格。
夜色沉静的夏夜,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柔。舒墨戴上眼镜,穿上鞋,推开门,走出了房间。
隐约的谈话声从一楼传来。一楼仍是一片昏暗,谈话的人非常节约省电,全都坐在厨房和饭厅之间。在饭厅暖黄的灯光下,饭桌上坐着两个人,笨重的黑色笔记本电脑后面,金发的男孩正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舒墨看见屋内多出的那个熟悉面孔,不禁笑了起来。
容铮正拿着手里的资料,听见动静,转过头,灯光流溢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半根烟在修长的指缝间闪烁着红光,只听他略带烟嗓的声音开口:“醒了?”
“嗯。”
“我们打扰到你了?”
“没有,是雷声太大了。”
舒墨微笑起来,他走到容铮身后,边拿掉容铮手里的烟,边望向多米:“好久不见啊,小多米。”
只见多米满脸兴奋,又憋得两颊通红。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迫于容铮的淫威不得不闭嘴。最后只是故作老成地朝舒墨一点头:“老舒,你也好久不见啊。”
舒墨哑然失笑。这时候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多米,比如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又比如受到的处分撤销了吗?但在目光碰及到桌面的资料时候,他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是我出去跑了两个月的成果。”多米没注意他神情,也忘记舒墨已经离开了调查组,习惯性把电脑屏幕转过来让他看,还不忘把桌上的资料也全都递给他。
舒墨没接,毕竟已经离开了调查组,再看内部资料,这明显不合规矩。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容铮,容铮没有说什么,朝他点了下头,示意他可以看。舒墨这才接过资料,只看了一眼,就重重地深吸一口气。
这大半夜跑来谈的,的确不是一般案子。
那叠资料里是四起爆炸案的案宗,从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国内发生了好几起目的不明、爆-炸-物却一模一样的爆-炸-案-件。
江址市银河爆炸案,在阴雨天气下的地区商业中心,一栋34层名叫银河大厦的甲级写字楼发生爆炸。
先是从顶楼开始,一阵剧烈的响动,让人只以为是被雷击中楼顶,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噩梦突然降临。随后30层,24层,20层,14层,4层依次发生爆炸,而且爆炸威力越来越强,最大的爆炸发生在一楼,整栋楼在这场爆炸中轰然倒塌,夷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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