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年纪最大的孩子,他怎么能没有勇气?
那时候他头上的毛发还足够茂密,还没有戴上书呆子标志的眼镜,先发育的个头也比同龄人高大,穿着最时尚的牛仔裤,戴着从老爸那里偷来的蛤蟆墨镜,黑色T恤衫上有个酷劲十足的白色骷髅。
学着街头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
他鼓足勇气、攥紧拳头,在众人的怂恿下飞快地跑到巷尾,趁没人注意一把扯住草席的一角往上一掀,寸丝不挂的人就呼噜呼噜滚了出来。白·花·花的肉·体展现在这群小男孩面前,小男孩们张大了嘴,惊讶地看着那奇异曼妙的身体裸成相见,发出一声声惊叹。
女人外躺在草席上,她不着寸缕的肌肤上布满了红色的圆型斑点,看着很美又很渗人。
有小孩好奇地拿着棍子,戳着女人的身体,然后惊讶的大叫:“是软的!”
所有人摇头晃脑起来,惊奇地彼此传递着眼神,仿佛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这不是玩具、物体,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
“呼呼……她死了。”他开口,语气很平静,只是因为动作太快有些喘息。
现在回忆起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冷淡,或许因为死亡太过于常见,或许因为那时候住在贫民窟边缘人群的命没人在乎,或许是他年纪太小对一切都没感觉。
这种连死亡都引不起共鸣的感觉,反而让现在的他觉得可怕。
“她没死,”他记得有个声音和他争执着,那个男孩现在在记忆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记不得是谁,只记得那个男孩为了证明自己的结论,拿着棍子大力朝女人抽打了几下,女人的立刻发出一声很短很急·促的叫声。
所有人都吓得尖叫起来,他记得来了个几个大人,揪着他们耳朵教训他们。
“那个人还活着!”他们固执说着,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指着还在痛苦呻·吟的女人,大声叫喊:“没死,没死!”
大人们没有搭理他们,把草席匆匆重新裹上,过了会儿,来了辆掉漆的银色面包车,把女人运走了,没人知道那辆车去了哪里……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句缠·绕在脑海里的话
她没有死。
“她们怎么死的?”周鹏还在追问,如果是被谋杀的,那就是一系列不为人知的连环杀人案了,这可是重大案件。他本能地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和现在手里的案子息息相关,于是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死因。
“大多数是病死的。”中年女人瞥了他一眼,把掉在额前的头发捋在而后,唏嘘地说,“得了病,没钱上大医院,治不好,就死了。”
她从照片里抽出一张递给周鹏:“这是我们唯一能去得起的诊所,就开在巷尾,你看照片里,很多人蹲在地上打吊瓶,很简单,付不起床位费。”
周鹏接过照片,默不作声地看着。
照片里有个看起来还未成年的女孩,肚子圆滚滚的几乎快要临盆,她坐在凳子上要哭不哭地望着天空,快要做母亲的她却无助的像个孩子。
中年女人吐出口烟:“我们这行靠得是运气,运气不好,就遇上不好的客人,得上治不好的病。这二十几个,都死了,我记得很清楚——”
“没有。”街道主任打断了她的话,“有些还没死……”
“快死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女人刻薄地笑了笑,不耐烦地反问,“得了重病奄奄一息干不了活,房租每天都要缴,没钱交房租没钱治病,那就和死了没区别。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别给周围人带麻烦。”
周鹏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就算照片上的人都死了吧。”街道主任一屁·股坐进那小小的凳子里,满头大汗地摘下眼镜擦了擦,“我记得那会儿,总有个面包车到巷尾把尸体运走。桃红姐,你知道那车从哪儿来的吗?”
“能从哪儿来呢?”女人干巴巴地说,“就是殡仪馆吧。”
街道主任点点头,端详起那莫名其妙的数字皱起稀薄的眉毛:“这应该不是血型,你看,这里有C。”
女人深吸一口气,凑近看了眼,摇摇头:“也不是年龄。你看这个,都42了。”
两人心情复杂地看着那些照片,沉默片刻,街道主任自言自语:“前面的数字都是4933,字母有的是A,有的是C……后面的数字也没有任何规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所有死人的照片上写下一排数字?这个摄像师为什么要记下这些号码?”
听见“摄像师”三个字,女人突然烦躁起来,她带着几分自嘲语气冷笑着说:“那个年轻摄影师来到巷子里,说是关心我们的生活,想要把我们的遭遇和我们的故事都用相片的方式留存下来。我们那里所有人都相信他,觉得他可信,给他说了自己私密的故事……可他不仅没有发表,还把死人的照片做上记号,这是干嘛——吃人骨头不够,还要把死人从地里挖出来吗?”
这时,周鹏眼皮重重地一跳:“主任,你刚刚是不是说了面包车?”
第428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七十)遗体
主任重新把眼镜戴在鼻梁上,不明所以地张了张嘴:“是啊。”
女人解释:“那时候有专门的人来收走,总不能让死人就这样躺在巷尾,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周鹏倏地站起身,突然拔高声调:“那收走尸体的一定是殡仪馆吧。”
女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除了殡仪馆,谁还要团烂肉?还是得了那要命的病的。肯定是房东给殡仪馆的人打电话,那边再来车把人拖走。这还有什么可问的?”
女人觉得他少见多怪,看着那么大个,却跟个女人似的一惊一乍。
周鹏若有所思地原地转了圈,突发奇想:“这个编号会不会和殡仪馆有什么关系?”
女人和主任都是一愣,他们根本想不到这堆莫名其妙没有规律的数字和殡仪馆能有什么关系。
“小周,”主任下意识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突然想起件事,”周鹏微微顿了下,“我以前因为些‘私事’去过那地方。当时工作人员把我领到了个有点像是仓库的房间,里面摆满了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摆着灰扑扑的骨灰罐子,明明是大白天,那里却莫名让人慎得慌,怪吓人的……”
周鹏回忆了下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忍不住抖了抖:“那些骨灰罐子没有人来领,殡仪馆就只好暂时保管着,存放在仓库里……实在不知道生前姓什名什,为了方便寻找,干脆在所有的罐子都被贴上标号。”
周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干脆拿出手机:“4933A17可能是指4933号房间,A区,第17号。我先问问……”
女人听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些编号就是她们骨灰盒的编号?哈,你也太能想了。”
“这不是你们刚才告诉我的吗?”周鹏没在乎女人的取笑,反而越发认真地说,“桃红姐,你刚说了,这个摄像师给你们拍照的目的是把你们的生活全部记录下来,按照当时的经济情况,照相机不是所有人都玩得起的,他应该是一名报刊记者,他想调查你们的生活,并且发表出去,引起社会对你们的关注。”
“对。”女人放下烟,大力点下头,“当时那人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
“那就对了。”周鹏难得收起不正经的嬉皮笑脸,一脸诚恳地掰着指头解释,“这记者听起来有点现在人口中说的圣母。他可能起初只是想要一篇能为自己得奖的报道,但是接触你们后他了解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有灯红酒绿,就是金钱铜臭,还有背后的辛酸、贫苦和无可奈何。他想要了解你们的生活,为你们发声。怎么说呢,你看我这身打扮也知道,大老粗一个,没啥大文化,也不懂什么艺术,但是我看见这些照片的时候,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感觉——无论是里面的人还是背景里面都隐藏着故事,让我想要去主动地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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