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直觉她要说出什么惊天骇地的话,皱起眉:“什么?”
白冰:“唐成江不是潜逃,很有可能已经被灭口了。”
容铮挑起眉:“怎么说?”
白冰摸了下额头:“直播当时开得万众瞩目,在他那个位置的人要做的应该是明哲保身,他却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偏巧派了个侄子来搅混水,还被人刺杀了,这是猪变得吗?按道理他不该做出这种傻事……遮着掩着这块地二十几年硬是没露一点风声,底下的人不是被制服的服服帖帖,就是本身心思缜密,怎么会我们一猜出有保护伞,立刻就给我们送一个过来?这也太巧了。老大……你信不信,上面马上就要下个通知,让咱们查到唐成江就到此为止。”
容铮微一沉吟,对白冰说:“中午的时候,有不少人联系我,话里话外的意思要我们考虑社会影响,把这件事情冷处理。厅长也私底下联系了我,说是很多人到他那里提意见,其实就是告状,说我们这次办事太糟糕,纵容犯罪分子,让整件事的社会影响力到了不可控的地步。我估计,可能明天就要下个通知,让我们把案件交接出去,全部回淮赧。”
如果换其他人,这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偏偏他们这些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在这里做指挥。而且好几次有机会直接击毙冬宁,是容铮拦着不让,让后事扩大。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弄死他们,让他们能完好无缺地打包袱回去已经是宽容大量的结局了。
多米抽了口气:“报告,我能提前回去不?真心的,我真不是怂,是汉斯教授肯定想我了,我们得关爱孤寡老年人。”
“麻烦你给我静音。”白冰没好气瞪他一眼,继续说:“姓陆的那几个的算是马到功成,社会影响那么大,全国视线都聚焦在这里,谁也不敢藏着掖着。调查程序已经在走了,孙氏资产全部要被彻查,欲海市领导班子没人能跑得了。可惜那个境外的LCP基金会,我们实在有心无力,出了这事,人家直接关门大吉,毕竟主要的市场目标就不在我们这里……本来孙周兴一死,这事情就该到此为止,那些人该高枕无忧,偏巧活下来一个周鹏。”
白冰嘴角微妙地一撇,压低声音说:“现在谁都猜不准孙周兴死前给周鹏透过什么信没,万一孙周兴看自己死到临头,突然良心发现,或者是想要拉个垫背的,把幕后黑手全都招供了,周鹏就是唯一的知情-人……这些人连唐成江都能不顾忌栽赃陷害,一个市级别的重案组组长又有什么可惧的,只怕是有人要坐不住了,要对周鹏下手。”
容铮听懂了这弦外之音,不禁皱紧了眉。这里呆了就一个多月,却是令他这辈子都难忘。他早就听说过越小的地方越乱,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能乱成这样,简直是无法无天!
“我去,”多米一口气梗在胸口,坐不住了,跳起来:“你还在这里瞎哔哔啥呀,还不去安排人去守着。”
白冰赶紧拦住他:“魏威和他那口子现在守在病房外,那廖公子金贵着,平时出门带十几个保镖,还用我们担心吗?你们放心,每个人进出他们都会盯着,暂时不会有问题,但我看最好尽快把周鹏弄回去,这里人生地不熟,呆着总觉得不踏实。还有那个胡明海……”
胡明海被当做人质的事情不好明面上揣测,但私下不少人觉得这未免太过于巧合。本来这么大案子下来,第一个追责的是他,不说厅长就是个局长的乌纱帽也难保,偏巧他做了人质,万众瞩目下跃下悬崖死了,第二天一早却奇迹生还。而凶残的歹徒正是胡明海的二把手,任谁都得胡思乱想。
可是这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也只能想想。
容铮点点头:“不仅仅是周鹏……”
他忧心忡忡地说:“冬宁和陆阳也要尽快带回去。”
白冰有些担心:“这里会不会不放人?”
“他们不敢。”容铮冷笑一声,“冬宁和陆阳身份特殊,老局长和王局在一天,就没人敢乱动他们,胡明海不管他目的是什么,他也一定不会让两人出事。”
容铮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而后他目光坚毅,仿佛下定了决心:“不管这件事有多难,我们一定要查下去。无论是一天两天,还是一年两年,就算是调查组解散,这个案子绝不能到此为止。我要看看,这个案件背后,那双操作的无形大手到底是哪路的神仙……”
这时候,舒墨突然翻了个身,把脸朝着另一边,容铮立即噤了声,白冰和多米连忙互使眼色蹑手蹑脚脚底开溜,事情虽多,也不急于一时,他们自己就能应付。
病房里突然安静了。
舒墨侧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睫毛乱颤,显然已经醒了。容铮绕到床边,蹲下来看他,一手轻轻地揉着他的头:“小墨,醒了?”
舒墨没吭声,他觉得冷,手脚冰冷,牙齿也在打颤。冷意从每个毛孔里争先恐后地渗出来,那些碎片幻灯片似的在眼前转来转去——
炙热的火焰把寂静无声的黑夜照得犹如白昼,黑色刺鼻的液体铺成一条条黑色的小溪,他拿出了一根火柴,淡漠的眼瞳里映像出疯狂狂笑的脸。
牵着他的手紧紧握住,那条几乎透明的鱼线深深地勒进肉里,筋里……皮崩开,滚烫的血撒了他一身……
他拼命往前跑,后面的路化作分崩离析的碎片,无数的门后窜出长着奇形怪状的脸的妖怪,他们伸长了蛇一般的脖子,正朝他嬉笑怒骂,想要抓出他,捏碎他的骨头,敲碎他的脑袋,吸食他的脑浆和血……不行,他要离开……
他慌乱地在黑暗中踉跄着奔跑,四周难以忍受的炽热和腥臭焦灼地黏在一起,忽然他骤然一停,站在满是萤火虫的大山下,无边的夜色被火红点燃,他只觉得手里一热,一低头,他的手里抱着血糊糊的一颗头……
那些声音如影随形像催命符似的在耳边不停响起嘶吼着:“我们永远不分开——”
“你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吗?!承诺!!!承诺!!!”
“记住那些人的脸,报仇!绝不放过!!”
“回到那里,撒下最恶毒的种……”
…
…
“小墨?”
舒墨狠狠地打了一个寒战,在混杂的声响中辨认出容铮的呼喊声,于是急匆匆地睁开了眼,却猛然撞进那机器的不锈钢镜面里,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里面那双半睁不睁的异瞳下毫无血色的脸,正朝着自己诡异地笑。
这一瞬间,舒墨几乎是窒息了。
他像是脱了水的鱼,重重地歪倒在一旁,拼命张着口去呼吸。
容铮一下就慌了,把他抱进怀里,拍着他的背:“没事了,都是噩梦。”
舒墨牙齿打颤,趴在容铮的胸-前,他出了一身冷汗,浑身颤-抖的厉害。
容铮伸出微凉的手,轻轻刮开他黏在脸上的发丝。舒墨粗喘了口气,把脸埋到容铮怀里,感受他有力撞击的心跳,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地镇定了下来。
容铮问他怎么了,他只是闭着眼摇头,靠在容铮怀里喘气。
容铮以为他是中了梦魇,把他抱在***安慰着。舒墨还在轻轻的抖。
容铮嘴角微抿了下,勾了下他泛红的鼻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温声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梦?能吓成这样。”
舒墨抬手摸了下眼睛,手里都是水,他垂着眼,靠在容铮肩膀上,小声说:“梦见你不要我了,跑了,还跑的很快,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容铮轻笑了下,也不嫌弃低头吻他油腻腻的发旋,轻轻蹭着:“小孩。”
“长不大的小孩。”
舒墨有点恼羞成怒,他惯常不喜欢别人认小,这还一连说了两次,不太高兴地借题发挥说:“什么小孩,你不要我,我就不活了!”
容铮手里动作一滞,眉头拧了起来,用手指用力敲了敲他额头:“瞎说什么!”
训完他又笑了下:“还说不是小孩,总需要让人哄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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