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的时候,伏传自告奋勇去安排宴席,暂时离开了片刻。
上官时宜想着小弟子一上午奇怪的殷勤,斟酌着词句,问谢青鹤:“我听说,你们这一段时间都在观星台没出来?”不等谢青鹤答话,他继续说道,“有些事还得节制一些。伏传年纪小,你不要太欺负人。”
谢青鹤明知道上官时宜是误会了,可是,小师弟看见师父就红了眼眶,一上午跟小狗腿似的跟在师父跟前忙前忙后,这事儿怎么解释?也不能跟师父说,小师弟入魔三十年,太过想念您了吧?
在飞仙草庐吃了午饭,上官时宜也没有多留他们,临走时,上官时宜叮嘱伏传:“你也是师父亲传。若有事自己来也无碍,不必非得跟着大师兄一起来。”
谢青鹤听得明白,这句话的真实意思是,你若是在大师兄处受了不可言说的欺负,自己来告状,师父不会不管你。偏偏伏传前言后语没搭上,听得满头雾水,离开飞仙草庐之后,他还悄悄问谢青鹤:“师父是不是觉得我拉着大师兄一起来,耽误大师兄修行了?我以后是不是得自己来?”
谢青鹤也不戳破,忍笑道:“师父的意思,是让你平时多去看看他吧。”
伏传不住点头:“我从没离开师父这么久。我好想他。”上官时宜偏心谢青鹤是真的,对伏传也绝对称得上慈爱,伏传对他也有过误会和猜疑,可心中仍旧把上官时宜当作最重要的长辈。
二人散步回了观星台,伏传服侍谢青鹤茶歇,又向谢青鹤申请:“大师兄,我去外门看看。”
阔别三十年,哪儿哪儿都想念。伏传哪里坐得住?
谢青鹤只得点头:“去吧,去吧。只是悠着点儿,他们只与你隔了三十天。”
伏传凑近他耳边亲了好几下,换好衣裳就往外跑。
谢青鹤含笑摇头,在入魔世界里活了三十年,回到现世,小师弟还是小朋友。
伏传不在身边,谢青鹤就静下心来做自己的事,他先去书房研墨铺纸,将此次入魔生创的《强神御器法》默写下来,此法烂熟于心,抄录没什么难处,倒是写秘本会艰难一些。
写好《强神御器法》的明文秘籍之后,谢青鹤进了空间一趟,将之放入藏库。
小胖妞屁颠屁颠跑过来,问道:“大师兄,今日不入魔么?”
谢青鹤摇头,说:“小师弟不大适应,让他舒缓几日。这些天你替我重新挑几个入魔的世界……”
“我知道!不能有丹修、器修、炼修资质,还要给小师兄挑好身份!”小胖妞大声回答。
谢青鹤不禁微笑:“对。辛苦文澜澜。”
小胖妞被夸得挺起胸膛:“不辛苦,应该的!”
谢青鹤想了想,又说:“若是可以,你替我留意一下,有没有父慈母爱亲族优容的身份,单给小师弟。其他的不重要,此事单独安排。”
小胖妞想了想,点点头,说:“我找一找,应该不难。”
谢青鹤又问了小胖妞修行,小胖妞还真的拿出一个小本本,一条一条地问谢青鹤。
谢青鹤原本是随口问一句,打算出门。这会儿被绊在空间里,坐在树下一一给小胖妞讲解。等小胖妞本本上的疑问都解答完毕之后,谢青鹤离开空间,天又黑了。
伏传还没有回来。
谢青鹤孤独点灯,坐在窗前,想起在入魔世界的日子。
那时候伏传总是很忙碌,早出晚归。他在家修行读书,常常守着一盏孤灯度日。
他与伏传的性格是不大一样。伏传是个耐不住的性子,喜欢热闹,他则在很早以前就厌倦了饮宴欢庆,喜欢独处——当然,伏传不能算外人,与伏传待在一起,也是“独”处。
我总是这样孤清冷静,小师弟会不会觉得……与我待在一起很无趣呢?谢青鹤想。
伏传是个极有分寸的人。
天黑不久,刚刚上灯,他就提着灯与食盒回来了。
“大师兄,我在下边吃了饭,跟云朝哥哥他们喝了两杯,专门给您带了晚饭。”伏传把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一一摆好,见谢青鹤没有马上答话,顿时变得小心翼翼,“我只喝了两杯……”
这么说就肯定不止两杯了。谢青鹤自己就爱去飞仙草庐蹭酒喝,从来也没管束过伏传的饮食,伏传筑基之后,喝酒跟喝水没什么两样,既不会伤身也不会乱性,他就更不会管了。
谢青鹤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外显,会不自觉地影响到伏传,即刻收敛住气势,安慰道:“没事,云朝、时钦也不是外人,喝几杯无碍。不晕就去洗澡吧,若是不大舒服,自己煮一碗醒酒汤。”
说着,谢青鹤拿起筷子,表示很享受伏传带回的心意:“我先吃饭。”
伏传还是不大放心,又看了他几眼,这才转身去更衣洗漱。
待伏传出来时,一身酒气都洗去了七七八八,谢青鹤还在吃菜,他就坐在一边陪着:“大师兄,你若有事要问我,我都能答的。若是我答得不好,也请大师兄管教。不要……与我生气。”
谢青鹤也很无奈。入魔世界里旦夕相处,小师弟已经太熟悉自己了,稍微不虞都能察觉。
本来是件不值一提的事,被伏传发现了,他就不得不对伏传解释:“不是与你生气,这事也和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你喜欢热闹,观星台太清静了。”
伏传竖起耳朵听明白,原本规规矩矩坐在桌边陪侍,这会儿松了一口气,习惯地歪在桌边,说:“别处热闹就行了,观星台清静才好啊。我与大师兄做什么事都不会被打扰。”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冲谢青鹤笑一笑。
“我听云朝哥哥说,他在檀香小筑要了一间屋子,已经安置下来了。”伏传试探地问。
也算是识时务。谢青鹤点头:“家里还有他的东西,有空来搬吧。”
伏传拿筷子在谢青鹤面前的碟子里拣了颗卤花生,说道:“大师兄,我们才是一辈子都在一起的道侣,我喜欢外边的一切,更喜欢大师兄。与大师兄在一起,三十日,三十年,三百年……都不会厌倦。”
谢青鹤想起二人定情之后,那昏天胡地的一个月,也忍不住笑了笑。
就如他喜欢独处,又喜欢与伏传一起一样,伏传喜欢热闹,也喜欢独与他在一起吧?
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例外。
伏传将那颗卤花生放进谢青鹤嘴里,问道:“我可讨好大师兄了吧?”
谢青鹤将花生细细嚼了咽下,嗯了一声。
伏传绕过茶桌攀到谢青鹤身侧,挂在他肩膀上:“那要给我甜头吃才好。”
谢青鹤偏头笑了一声,将伏传抱了起来,提灯进屋。
※
一连好几日,伏传都在外饮宴,与故人叙旧。
亲近些的知道他与谢青鹤定情了,这一个月都在与谢青鹤柔情蜜意,纷纷庆贺他得偿所愿。其余宗门弟子只知道他在观星台闭关一整个月,此时出关,也都纷纷来拜见寒暄。
偏偏伏传在江湖上行走时惹下的桃花,到今时今日也没有彻底断绝。
比如塞上安家的女侠安芷柔,在与江南飞花门少门主秦七贤订婚之时,公然开喷。先骂秦七贤长得又丑又矮,又骂秦七贤功夫太差,再骂秦七贤不懂尊重妻室,秦七贤委屈极了,老子也是仪表堂堂江南一俊,怎么就被贬得这么一文不名?安女侠怒道:“跟伏小公子比,你就是个屁!”
伏传正在呼朋唤友互叙别请,冷不丁就这么一个大雷炸遍了江湖,山上山下都议论纷纷。
伏传也惊呆了。
“我跟她就见了一面,说了两句话!”
“她说,‘见过伏小公子。’我说,‘安姑娘好’。”
“就、没、有、了!”
“那天我跟晏少英去滑草,身边一堆人围着,我哪儿知道她后面干什么去了?我真的没有跟她一起玩。她跟我见面的时候还戴着面纱,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安安可以作证。”伏传把安安推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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