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知道。”谢青鹤声音很轻,“我还是很后悔。”
“不不不不能后悔啊大师兄!”伏传着急了,“你若心生悔意,必有伴生心魔!大师兄,你若是堕入魔道,这可怎么办?普天之下谁能治得住你?!”
谢青鹤刚听着还有些感动,听见“治得住你”四个字,顿时破了情绪:“谁治得住我?”
伏传呃了一下,小声说:“我知道师父很多年前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谢青鹤没想到伏传还真挺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顾不上开玩笑,先安抚伏传:“我是天生不迷之人,修的又是人间道,必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若要堕魔,早些年就堕了。”
伏传才突然想起来,大师兄和二师兄曾有一段极其痛苦的感情,又被幻毒折磨了十多年。
那样的情况下,大师兄都始终灵台清明,还能艰难挣扎着恢复修为,有了那样的经历考验,如今这些小情绪小想法,怎么可能催使大师兄堕魔呢?
“或许是这些日子过得太快活。”伏传想起那段胡天胡地的日子,以及昨夜的激情与温存,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我都忘了。大师兄,你从前吃了好多的苦。”
“我也忘了。”谢青鹤从盘子里拿出一颗樱桃,塞进伏传的嘴里,“我只记得这味甜。”
伏传艰难地憋了一下,煞风景地说:“可是这个是酸的啊!”
谢青鹤连忙伸手:“吐出来。”
伏传噗地吐了个光溜溜的樱桃核给他,咂咂嘴,说:“也有点甜。甜的容易烂,酸一点也没关系。大师兄,你这样心爱我,对韩珠文和韩姑娘都这么温柔,我刚才还差点想歪了……”
谢青鹤不大明白:“你以为我要收他做弟子?”
伏传吭哧吭哧地说:“那倒也不是。我以为你要收他做‘小师弟’。”
不等谢青鹤变色,他已经连忙解释:“后来我想他才这么小,我这么聪明可爱,又一直服侍在大师兄身边,都得长到二十岁上,大师兄才肯正眼看我……那我不如担心一下家里那个。”
谢青鹤都震惊了。
他还想了一下,家里那个是哪个?
“云朝?”
见伏传摇头,谢青鹤又迟疑了一下,才说:“你若猜忌束寒云,我就不大高兴了。”
若是伏传怀疑他与云朝有私,可以解释为担心他移情别恋。若是怀疑他对束寒云旧情不忘,那就是彻底否认了他对伏传的感情,认为他一开始就对伏传不够真诚。对谢青鹤来说,性质截然不同。
伏传也知道这事严重,忙解释说:“不是不是,虽然都是二,不过是二郎。”
他二人也算开诚布公。伏传稍有些疑虑,有机会就会跟谢青鹤挑明了说。谢青鹤也不曾避讳过去,直言自己会“不大高兴”。
“他在莽山服侍大师兄六年,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师兄会不会也觉得他挺好……”伏传说。
“我对他是另眼相待,也很珍视他六年的勤谨守护。”
谢青鹤没有半点被猜忌的愤怒,小师弟肯直言不讳,其实就是不曾生疑。若有疑虑,就该藏在心中仔细谋划了。不过是情人之间一点不出格的占有欲罢了。
全天下,只许我对你好。别人分去半点都不行。
“对云朝,对李钱,皆是如此。”谢青鹤捏了捏伏传的脸颊,“你与他们都不一样。”
伏传勉强忍着,还是忍不住有些想笑。
谢青鹤又捏了他一下:“我只喜欢你。”
伏传实在忍不住了,呼地捂住他的手,在他掌心里蹭了好几下:“那你叫二郎来我这里。他把大师兄照顾得这么好,我也会很珍视他对大师兄的勤谨守护,对他很好很真诚很宠爱。”
谢青鹤不禁失笑:“回来他就去跟着三娘和陈阿姆去你幕下听差了,我没有差遣给他。”
伏传回想了一下。回府之后先撞上冼花雨,随后跟大师兄纠缠半天一夜,吃过午饭就来了丞相府,还真没有机会正经视事,难怪没有接到二郎入幕的消息。
他想起谢青鹤的一贯行事,有些甜蜜,又觉得自己小人之心。
“大师兄把每一件事都处置得很妥当,从来不让我担心。”伏传低声说。
为了让他安安稳稳坐上掌门弟子的位置,大师兄自废道统,从此以后不收门下弟子,这样的牺牲都肯为了他干脆决断,其他的事,又怎么可能不妥帖?
与大师兄相爱,从来都不必费心谋划。大师兄一开始就会把一切都处置周全。
谢青鹤看出他的惭愧,又忍不住捏他的鼻尖,安慰他:“你这样很好。有事就与我说,找我问明白。我既然喜欢你,也不喜欢你身边留下很特殊的人。人都是有感情的,日久生情并不鲜见。你我都有守贞之心,防微杜渐为何不好?”
把伏传说得又理直气壮起来,看着谢青鹤不住点头:“对,大师兄不喜欢我身边谁?我也把他放到大师兄身边去!”
谢青鹤居然打了个磕巴。
脑子里闪过晏少英、石步凡的名字,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人家也不曾留在小师弟身边。
想想小师弟跟石步凡分手的时候,那倒霉孩子还挺惨的。当然,小师弟就更惨了。想到这里,谢青鹤又忍不住心疼小师弟受过的委屈,今日回家之后,要好好安抚补偿小师弟。
“今日既然说到这个话题,那,咱们也做一个约定?”谢青鹤说。
伏传好奇地抬头:“什么约定?以后大师兄想要我身边什么人,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与此无关。”谢青鹤说话之前,先将屋内外的仆妇守卫扫了一圈,确定没有人窥探之后,才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愿为小师弟守贞,一日是道侣,一日不事他人。小师弟也愿意为我守贞么?”
不等伏传回答,他竖起食指,轻轻抵住伏传的嘴唇。
“想清楚再回答。你若不喜欢我了,可先与我说。离契之后,此约失效。”谢青鹤说。
伏传定定地看着他。
这份约定内里的意思非常严厉。
谢青鹤让他想清楚的是,一旦立约,若他日背约失贞,则自动离契,不再是道侣。
“我愿为大师兄守贞。此生是道侣,此生不事他人。”
伏传说完,隔着茶桌,一把抱住谢青鹤的胳膊,可怜巴巴地说:“大师兄,你是兄长,也是尊主,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一心一意跟着你。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啊。咱们会一辈子做道侣吧?大师兄不会对我说,不喜欢我了,要与我离契吧?”
谢青鹤被他装出来的模样逗得想笑,偶然瞥见伏传眼底涌动的湿润,又觉得自己轻怠了。
这份可怜是假的,这份担心是真的。
小师弟害怕他提“离契”二字。害怕打了活扣的亲密关系。
谢青鹤想了想,说:“此契于我,是一份死契,不得退出。与你才是活契。”他将左手摊开,一道金光一闪而逝,没入二人相握的手掌,“小师弟,世事善变,我也不能妄谈一生一世。我与你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你说得对,你是个孩子,将童贞清白都给了我,我决不会辜负你。”
伏传愕然道:“大师兄,我就是开个玩笑。我将童贞清白给了大师兄,大师兄何曾不给我?”
谢青鹤咳了一声。这个事情,就不必说得太细了。
“意思就是那个意思,自行领悟就好。我有前事不忍言,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向你允诺,只要你我不曾失契,你埋在琼林,我守在琼林。”谢青鹤说。
伏传听得神情复杂,喃喃地说:“大师兄如此允诺,我心里是很感动的。不过,我看上去就那么……”这又很难说得出口。当初束寒云看上去也很好,谁知道高开低走一路埋坟了呢?
“反正就是……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不会与你离契。”谢青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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