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道:“警察同志,老宋现在话都说不清楚,你们问他啥他也答不上来的。”
然而见到了赵富,叶初阳就把询问对象从宋友海换成了赵富:“那你代他说吧,你们当时一起值班的是吗?”
赵富:“对,我们保安一共三个人,那个姓王的轮休,我和老宋值班。”
叶初阳道了声稍等,现学现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录音笔,打开录音笔又揣进兜里,然后才问:“那你记不记得当天婚礼开始前都有什么人去过控电室?路过的也算。”
赵富揉着后脑勺想了一阵子:“这我可记不清了,控电室在二楼储物间旁边的犄角旮旯里,我们都不常去。我也不知道都有什么人去过。”
叶初阳:“那我这样问吧,控电室电闸损坏之前酒店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赵富:“奇怪的事?也没有啊,那天办酒席,里里外外都忙得昏头转向,但也没发生啥奇怪的事——”
赵富欲言又止,有件事过了他的脑子。
叶初阳盯着他:“你想起来了吗?是什么事?”
赵富犹疑道:“你这么一问吧,好像是有件事。”
叶初阳:“什么事?请你一定说出来。”
赵富:“婚礼开始前,我在酒店门口巡逻,忽然我对讲机响了,老宋说有人在二楼偷东西,让我过去帮他逮小偷。你不清楚情况啊警察同志,我们酒店后厨人手都不咋干净,他们经常趁着办酒席乱得很,把厨房食材偷偷弄到二楼储物间,下班再带走,转卖掉或自己留着吃的都有。我和老宋抓了两回脏手,整个后厨都对我们有意见,我就劝老宋以后对这事儿睁只眼闭只眼,谁都不找谁麻烦。但是老宋心肠热,他非得抓这脏手。当时老宋让我过去抓小偷,我以为又是谁偷偷往储物间藏东西,就没过去,现在想起来——”
他话说一半没了音,面有疑色。
江瀛悠哉悠哉四处闲看,悠哉悠哉道:“现在想起来,当时那个贼或许不是你们内部的贼,而是外来的贼。”
赵富猛地打一哆嗦:“警察同志,这个小偷会不会和失火有关啊?”
叶初阳不是真警察,他当然不知道答案,他只能揣测:“如果真有这个人存在,他又恰巧出现在二楼储物间,储物间旁边就是控电室。电闸或许就是他弄坏的。”
叶初阳停住了,因为宋友海也停住了,宋友海站在路边等红绿灯。
叶初阳跑到宋友海身边,看到一张头发蓬乱胡须也蓬乱的脏兮兮的脸;宋友海像个流浪汉,身上异味浓重,浑身没有一寸干净的地方,他双眼木僵僵地看着红绿灯,如同行尸走肉。
叶初阳道:“宋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宋友海向他扭过头,但目光根本没落在他脸上。
叶初阳:“我找你是想了解两年前喜缘酒店失火那件案子,我们找到证据了,那场火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纵火。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吗?我是说你女儿不是死于意外的火灾,而是死于有预谋的谋杀!”
宋友海眼神一动,像是看到了他。
叶初阳见状,再接再厉道:“你当时抓了一个小偷是吗?或许你没抓到他,但是你肯定见过他,他就是纵火的人,你还能回忆起他的样子吗?”
宋友海把脑袋摆正,又不动了。
叶初阳站在他跟前,温声道:“你肯定记得他的样子,我们想把这个人找出来,你一定要帮帮我们。”
绿灯亮了,但是宋友海一动不动,嘴唇上下翕动,貌似在说什么,但一个字都没说。
叶初阳有点着急,拿他无可奈何时忽然看到他的双手在颤抖,他用左手包住右手,两只手握在一起,从微微颤抖一直到剧烈颤抖……
叶初阳察觉到了什么,他用力掰开宋友海的左手,又掰开宋友海的右手,在宋友海掌心发现一颗闪烁着碎光的指甲盖大小的扣子;这颗扣子俨然不是宋友海的东西,因为这是颗袖扣,镶嵌着钻石的袖扣,通常被社会高层阶级的精英人士佩戴在西装袖口上。
叶初阳拿起那颗袖口,忽然听到宋友海发出了声音,他靠近宋友海耳边,才听到宋友海说:贼——贼——贼——
贼?什么意思?这颗袖扣就是宋友海当年抓的那个贼的东西?难道他和那个人交手了?所以才留着那个人的袖扣?
宋友海转动脖子往回看,忽然,他干涸的双眼像是龟裂的土地一样露出几道猩红的泪光,他抬起手臂,手指颤抖着指向一个人,声嘶力竭道:“贼!贼!贼!”
叶初阳被他吼得心跳加速,他沿着宋友海指的方向看过去,心跳却又忽然停滞了。
宋友海指着一个人,那人站在几步之外背对着他们正在讲电话,听到宋友海的喊声,他回过头来,是江瀛。
江瀛慢慢转过身,以诡暗的目光回望着他们。
第27章 “叶博士,你别动。”
“这是爱马仕DELTA方形袖口,原设计没有镶钻,这只被二次加工过,而且也不是什么好钻,和锆石差不多。现在市场价三千多块。”
江瀛说完,把手中的袖扣扔到叶初阳怀里。
袖扣砸到叶初阳胸口然后摔到地上,叶初阳弯腰捡起来,快走两步追上江瀛,想说点什么,但是江瀛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江瀛扯掉自己左右衬衫袖口两颗金色袖口又扔给叶初阳,道:“我戴的是蒂凡尼MAKERS系列小金条,三万多块,你可以拿到专卖店验证。”
两枚二十几毫米的金条状袖扣又被扔到叶初阳怀里,这次叶初阳长了个心眼,眼疾手快接住了,否则他得满地找这三万多块钱。
江瀛扯掉了袖扣,衬衫袖口敞着,他索性把袖子往上挽,笑道:“所以听清楚了吗叶博士?我不是在解释什么,我只想说明我不用那种便宜货。”
江瀛比叶初阳高,步子迈得比叶初阳大,更别说此时江瀛有意想甩掉叶初阳,叶初阳步步紧跟在江瀛身边几乎在小跑,道:“江总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刚才你也看到了,宋友海——”
江瀛讪笑:“对,我看到了,宋友海说我就是纵火的凶手,我就是那个贼。你不是很相信他吗?所以才会质问我是不是贼。”
叶初阳有点着急:“我没有完全相信他,我只是觉得有可能你和当年那个人长得有点像或者你们穿着一样的衣服,总之你们一定有相似的地方——”
江瀛蓦然刹住步子,转身面对叶初阳,目光咄咄逼人:“没错,我们很相似,或许连我们的脸都一模一样。”
叶初阳被江瀛近距离盯着,近到他能清楚看到江瀛沉毅的眼睛里深藏的那一层愠色,他偏头避开江瀛的直视,维持平静的语气道:“我没这么说,也没这么怀疑,你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强加给我。”
江瀛沉沉笑了一声:“你没怀疑我吗?那你刚才为什么问我?你言行不一啊叶博士,你在狡辩什么?”
叶初阳皱眉,扭头正视他:“你能不能稳重一点沉着一点?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半大孩子,一两句话都问不得吗?我没有在狡辩,倒是你,你不觉得你应激过度了吗?”
江瀛目光沉沉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笑了一声,然后向他走近,“你说的对,我不稳重,不沉着,我应激过度,我全都承认。你还想说什么?全都说出来把,我正好借这个机会看清楚我在你眼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他一步步走近,叶初阳只能一步步后退,叶初阳飞快看了看左右人行道两边,压低了声音道:“你干什么?这是在大街上,你别胡闹。”
江瀛充耳不闻,继续向他逼近:“你觉得我是神经病,是疯子?是连自己的思想和行为都无法控制的异类?”
叶初阳脸色冷了:“你适可而止,我从没这么看过你。”
江瀛冷笑:“为什么要说谎呢?所有对我有了解的人都用异样眼光看我,难道你和他们不一样吗?”
叶初阳微怒,仰头直视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你就像一个心智还没开化的阴沉封闭的孩子,只有孩子才会把自己的自尊心建筑在对世界的敌意上,也只有孩子才会把自己不成熟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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