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星羽就说:“其实我特别特别后悔,后悔当年找你帮忙。”
白斯年:“你指的是冷菁华的事?”
展星羽点点头:“对,我后悔了。”
白斯年忍不住冷笑:“为什么?你突然受到道德的谴责了吗?”
展星羽:“冷菁华对我很坏,我的道德感也很坏,就算冷菁华现在还活着,我还是会想让她死。但是她的确死了,性质就不一样了,你是凶手,我是帮凶,我们一起杀了两个人,我永远都摆脱不了共犯的身份,就像我永远都摆脱不了你。”
白斯年:“你想摆脱我?”
答案是肯定的,展星羽的确想摆脱他,否则就不会放火自焚,但是他也很清楚自己无处可去,只能留在白斯年身边,也只有白斯年会接纳他,所以他没说出已经坦白的答案,只是感叹道:“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要遇见你。”
他的自暴自弃和绝望无奈是白斯年想要的,白斯年的心情愉悦,脸上露出微笑:“你以为你遇见我是偶然吗?”
展星羽觉得他脸上的笑容残忍极了,转过脸不敢再看,一瞬间心如死灰:“当然不是,我是你精心挑选的猎物。”他趴在车窗上,叹道,“白斯年,你会天打雷劈的。”
白斯年:“只有我吗?”
展星羽笑道:“我们,我们是天打雷劈的一对儿。”
到了市区,白斯年把车停在一间俄式西餐厅门前,下车把车钥匙交给了门童,和展星羽走进店里。白斯年是这家餐厅的常客,一进门儿就遭到热情招待,服务员把他们领到靠着玻璃幕墙的一张餐桌,递上了菜单。
白斯年点菜的时候,展星羽无聊的把玩桌上叠成玫瑰状的餐巾纸,道:“不是才吃过披萨吗?这么快又吃饭。”
白斯年:“你什么都没吃。”
展星羽瞥他一眼,扭头看着外面的街道,突然在街对面的行人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个女人,穿着一件蓝色连衣裙,留着长发,戴着一幅遮阳的墨镜,墨镜下是一张端秀美丽的脸。她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穿着和她相似的连衣裙,像是亲子装,手里拿着一根蓬松的棉花糖。
展星羽瞬间变色,道:“那个人是谁?”
白斯年微微侧头看见了她,眼角散出一丝冷光:“谁?”
一辆出租车停在路边,女人带着孩子上车,出租车开走了。
展星羽脸色苍白,心脏狂跳:“冷菁华,她怎么会在这儿?”
白斯年微微扬眉,一副意外的模样:“你看到冷菁华了?”
展星羽猛地盯紧他:“她是冷菁华吗?”
白斯年波澜不惊道:“冷菁华死了,十五年前就死了。不会出现在这里。”
展星羽神色慌张:“可是她很像冷菁华。”
白斯年:“那真有缘,需要我帮你找到她吗?”
展星羽:“不不不,我不见她。”
白斯年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笑道:“干嘛这么慌张?你亲眼确认她不是冷菁华才会安心不是吗?”
展星羽握拳用力砸在桌上:“我不见她!”
白斯年稍静了静,道:“那就不见。”
展星羽疲惫的弯腰趴在桌上,沉默了很久才问:“我为什么看不到那些人?”
白斯年:“哪些?”
展星羽:“参与你们的实验的那些人。”
白斯年:“你当然看不到他们,他们在底层,我在高层。”
展星羽抬起头看着他,神情很疑惑:“什么意思?”
白斯年道:“就像金字塔,我在塔顶,他们在塔底。”
展星羽:“不一样吗?”
白斯年笑道:“当然不一样了,我们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领域,有些人的领域很小,小到只有一张床,一间房屋;有些人的领域很大,大到一条街,一座城市。只有一间屋子的人自然是底层阶级,而有一座城市的人就是上层阶级。”
展星羽:“像你一样有座城的人很多吗?”
白斯年:“不多,只有我一个。”
展星羽:“别人为什么不能?”
白斯年:“因为秩序需要,无论什么地方都需要秩序。”
展星羽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桌上想了一会儿,低笑一声,道:“屁的秩序,他们没有建立属于自己的城市,是因为他们没有经验,不懂得怎么建城。而你有经验,你的经验就是从他们身上得来的,那些人只是你的试验品。”
白斯年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水,微笑道:“你可以这么理解,我不反驳。”
展星羽:“我想看看金字塔底端是什么样子。”
白斯年:“很无聊,没有必要。”
展星羽:“我想看。”
白斯年拗不过他,拿起叉子在水杯上轻轻一敲,道:“慢慢看,我去趟卫生间。”
展星羽把杯子拉到面前,趴在桌上盯着水杯,杯子里逐渐浮现出一座黑沉沉的迷宫,像是一块迷宫的模型掉进杯里,真实到迷宫顶上还飘着阴云和闪电。他把杯子慢慢旋转,杯里的迷宫就像3D建模一样立体的展示出各个不同的角度。
他觉得神奇,把杯子里的迷宫调整成鸟瞰的角度,能看到迷宫的横切面,和看到每一个出口和每一道高墙,还能看到里面蚂蚁大小的东西在移动,他睁大眼睛仔细看,才看出那是人,那些人被高墙围困住,像是囚徒。除了被困于围墙中的囚徒,他还看到几个能自由穿梭在迷宫之间的人,这些人微小到无法看清身材样貌,但他无由觉得其中一个人很是熟悉,他专注的盯着那人,突然间,他的目光像是被磁铁紧紧吸附,浑身僵滞无法动弹,而那座装在杯子里的迷宫却逐渐变大,大到可以装载他的身体,他就像从天空跌落,摔进了迷宫之中……
“快点吃饭,菜要凉了。”
装着迷宫的水杯被拿走,随后他听到了白斯年的声音,但是他艰难的在混乱中寻找了一会儿,才发现白斯年在他对面坐着,正在切牛排。
他又去看那只水杯,里面只有半杯净水,泡着一片黄橙橙的柠檬,可是他刚才的确在那只杯子里见到了叶初阳,还有法西娅和海阳。他们在这里,准确来说,他们在那座迷宫里。
白斯年把切好的牛排放在他面前,拿起餐巾纸擦了擦手,道:“你脸色不好,看到什么了?”
展星羽掩饰性的端起杯子喝水,直到心绪平复下来,才放下水杯,道:“看到那些人不断的死去活来。”
白斯年不以为然,又切起另一份牛排:“总有人需要做先行者。”
牛排很好,但是展星羽食不知味,在心里怀疑刚才见到叶初阳是他的幻觉,但是回想起叶初阳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又真实到不允许他怀疑……其实他并不犹豫,如果在叶初阳和白斯年之间让他选择一个人信任,他一定毫不犹豫选择叶初阳。
吃了几块牛排,他把刀叉放下,看着外面的人群和街道:“我想出去转转。”
白斯年要开车,但是被他阻止了,他沿着步行街慢慢悠悠往前走,闲散的步伐像是在散步,但是目光却飞快的扫视周围。
没走多久,迎面走来一个熟人,戴着墨镜穿着花格子衬衫,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是不出名女团中的小艺人。花衬衫隔着老远就朝他招手,还熟络地朝他肩上怼了一下,道:“好久不见啊展少,下周三我开趴,你得来。”
展星羽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讥诮地翘着唇角,冷淡地看着他。花衬衫被他冷落,仍旧兴致高昂,又和他说了几句,领着小艺人走了。
白斯年走到展星羽身边,道:“他不是你的朋友么。”
展星羽道:“见鬼的朋友,我最烦他。而且他脾气很差,有次在酒桌上我没理他,他掂着酒瓶子要砸我。”
白斯年不解其意:“所以呢?”
展星羽道:“所以刚才我不理他,他还热脸贴过来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他转身面朝白斯年,竖起食指在白斯年胸口指指戳戳,“如果你想弄几个我的朋友进来陪我,那就拜托你稍微做做功课弄进来几个我待见的,别把这种货色塞我面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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