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瀛仅仅只是被他盯着,就产生如芒刺背的不适感。
白斯年又道:“我听星羽说,你的那位心理医生就要到丰海来了,你会和他见面是吗?”
江瀛:“嗯。”
白斯年笑道:“其实你需要的不是医生,你需要的是朋友。”
江瀛道:“我有朋友。”
白斯年:“你指的是叶初阳?”
江瀛不语。
白斯年道:“你不应该和叶初阳继续做朋友,你们不是同类。如果你继续和叶初阳在一起,只有两种结果,要么他被你杀死,要么你被他驯服。你能接受哪一种结果?”
叶初阳要么被他杀死,他要么被叶初阳驯服…….这两种结果,江瀛都不能接受,因为白斯年说对了,他的确在追求自己自由的灵魂。
白斯年并不逼他作答,给他留足了思考的空间,在去看守所的路上再没有和江瀛对话,但是他很清楚江瀛的脑子已经被他扰乱了。
到了看守所,白斯年自己留在一楼大堂,说有点累,让姓陆的律师带江瀛去见宋友海。白斯年的伪装太自然,江瀛依旧没有察觉到他对宋友海避而不见。
江瀛和陆律师被民警进一间会见室,民警去提宋友海,几分钟后,宋友海被带进来,坐在江瀛和陆律师的正对面。
江瀛看着宋友海,觉得宋友海比上次在疗养院见时干瘦不少,他浑身的血肉都枯瘪下去了,灰蒙蒙的眼睛空旷且无神,像一只嶙峋的桃核上附着一层薄薄的肉衣,也像罩着破衣烂衫的一具骷髅。
宋友海谁都不看,木呆呆地低着头,像一具行尸走肉。
因为案情有些扭转,陆律师身为宋友海的代理律师,要和宋友海疏通消息,告知宋友海最新的进展,再从宋友海身上得到于被告有力的线索。
但是宋友海只是木偶般僵坐着,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言不发。
宋友海的管教民警道:“看他这样子,恐怕挨不到上庭就被送去强制医疗了。”
陆律师问了几个问题,但是宋友海概不作答,只是坐着发呆。陆律师很无奈地摇摇头,朝江瀛抬了抬手,示意江瀛可以同宋友海交谈。
江瀛靠在椅背上,一脸冷酷的看着宋友海,道:“宋友海,你还认得我吗?”
宋友海无动于衷。
江瀛故意刺激他,笑道:“上次见面你还说我是杀人凶手,现在就把我忘了吗?”
宋友海听到杀人凶手这四个字,浑身打了个战栗,但仍旧没有抬头。
江瀛道:“你说我是杀人凶手,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所以你必须告诉我,我杀了谁?”
宋友海低声念道:“小倩……小倩……”
江瀛:“小倩?你是说我杀了你的女儿宋小倩?”说着,江瀛凉薄一笑,“不对啊,你女儿不是被火烧死的吗?怎么会是我杀的。”
宋友海猛地抬头,恶狠狠盯着江瀛:“凶手!杀人凶手!”
江瀛身子往前一倾,拉近和宋友海的距离,勾唇笑道:“继续说,说完整,我杀了谁?杀人地点在哪里?你又怎么知道我是杀人凶手?”
宋友海浑身剧烈打颤,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低吼道:“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脸色一冷:“你在说什么?”
宋友海:“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咬牙:“你在说什么!”
宋友海:“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死人是谁!他又是谁!”
宋友海:“死人!黑洞!天亮之前,不能让他活着出现!”
江瀛陡然暴怒,一把揪住宋友海的衣领,吼道:“妈的把话说清楚!你说的是谁!”
宋友海:“明天!明天!”
江瀛:“明天是哪一天!”
宋友海:“二十三号,五月二十三号!”
五月二十三号……
江瀛头顶似落下一道惊雷,脊柱塌了一半,险些瘫倒,他左手用力撑住桌面,问:“是二零一八年五月二十三号?”
宋友海鹰爪似的干枯锋利的手指猛地抓住江瀛的手背,藏着污垢的指甲将钻紧江瀛的皮肉里去,瞪着江瀛说:“杀人凶手……不是……”
两名警察扑过来将宋友海拉开,给宋友海戴上手铐。
江瀛懵了一瞬,大声喊道:“你说清楚,杀人凶手不是谁!”
会见时间到了,宋友海没有说话的机会,被警察带出会见室。
江瀛走出会见室,脚下虚软,像是踩在云层里。
他脸色实在不好看,同行的陆律师问他是否不舒服,江瀛疲于敷衍,就摆了摆手。他在楼道里往前走了几步,在楼道尽头的一扇仪容镜里看到了自己,镜子里的他的确脸色灰白,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样子。
那扇仪容镜不是正对着楼道,而是向一楼大堂稍转了十几度,站在江瀛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他身后宋友海……
原来宋友海并没有被警察带走,两名警察扭着宋友海的胳膊站在楼道里,等待江瀛和陆律师先通过大堂,因为他们押送宋友海回监室的路也要经过大堂,警察担心宋友海伤人,所以避让江瀛和陆律师。
此时江瀛还没走远,宋友海停在原地,宋友海望着江瀛的方向,和江瀛的目光于镜面中交汇——江瀛看着宋友海,宋友海的眼神不似刚才激动,也不似刚才癫狂,更不似以往呆滞,宋友海似乎瞬间痊愈了,他脑中的郁结不再,他的眼神清晰又平静,只透露出浓郁的,飘潇的,苦涩的哀伤……
江瀛觉得宋友海像是有话对他说,于是他向后回过身,直视宋友海。
但是就在他回身的瞬间,宋友海陡然又疯狂了,宋友海的双手被拷在身后,胳膊被警察扭住,他埋头往前冲,像一头下山的恶虎,朝着江瀛的方向吼道:“别走!我要杀了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女儿,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我要杀了你!”
宋友海竟挣脱了警察的拖拽,拔腿奔向江瀛。
江瀛停在原地,漠然地看着他,眉宇间很疲惫。
“站住!”
警察追上宋友海,拔出警棍捅向宋友海的腰窝。
宋友海瞬间止步,浑身剧烈颤抖,像是被几百几千条鞭子同时抽打身体,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嘴角流下白沫,仰头朝着江瀛的方向,眼睛里还滞留着喷涌而出的杀气。
警察为了阻止宋友海伤人,将其电击,随后把宋友海送往医院,因为宋友海患有心脏病,电击导致宋友海心脏病发作。
江瀛和警察一起去了医院,没有察觉到白斯年什么时候离开的。
宋友海被推进急救室,两名警察守在门口,江瀛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边的长椅上,楼道里很安静,安静地只有不远处两个警察偶尔走动的脚步声。
边小澄听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了,他走得太快,经过江瀛面前差点刹不住车,冲波逆折般及时往回一扭身蹲在江瀛身前:“江总?江总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啊,我陪你做个检查吧。”
江瀛低着头,双手搁在腿上,右手缓缓揉捏着左手手指,五根手指已经被他捏得通红,嗓音暗哑又沉闷道:“你来干什么?”
边小澄道:“白律师给展总打电话了,展总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江瀛静坐着,无动于衷。
边小澄站起身,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笑道:“江总,我刚才在楼下碰见叶博士了。”
江瀛有了点反应,他迟缓地抬起头,问:“叶初阳?”
边小澄:“对对对,是叶博士。”
江瀛:“他怎么会来?”
边小澄道:“展总给叶博士打电话了,说你在医院,情况不太好。叶博士就过来了。”
江瀛:“他人呢?”
边小澄道:“叶博士是开车来的,估计还在找停车位吧,耽误了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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