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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楼良夜(85)

作者:焦绿啊宝叽 时间:2024-12-07 08:30:31 标签:甜宠 强强 群像 双向暗恋 极限拉扯

  现在看来,冀州起尸一事,便是西南王傅准造势的一环,柳若非只不过是傅准寻到的最合适的一枚棋子,此等狼子野心、大逆不道之举,其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晏西楼眸中晦暗难明,其实他此刻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还天真地以为,西南王傅准纵然不老实,但终究不敢迈出谋反这一步,送那质子进京便能看出他心中仍是忌惮陛下。

  如今看来,那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无论是京中埋伏的刺客,还是那质子府的小质子,随时能变成埋伏在陛下身侧的一把致命的暗器!

  “我从未想过害人,只是一心想复活兄长,未料种下子蛊的活尸很难控制,所幸兄长体内的蛊虫对它们有压制作用,勉强可以让它们遏制本性。”

  “后来,以柴元为首的山匪竟将活尸关进了山洞,让它们成为了山匪为虎作伥的帮凶,或许从我造出第一具活尸起,事情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了。”柳若非自顾自地说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是故意被柴元捉进寨子里的,他体内的蛊也是我在他活着时种下的。也因我身体中有母蛊,活尸与我感应,它们不敢伤我。那日你与王爷来问我,我说了谎。”

  柳若非用余光瞥向旁侧的晏西楼,自是知晓他此刻心中所想,也无意打扰他的思绪,只勾唇向芦苇深处踱步而去,站在湖中一处屹立的石头上,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湖心的风穿过芦苇荡,柔柔地拂在他的身上。

  赭红色的衣衫被鼓动得猎猎作响,他仿若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又如同一只随风翩飞的血色的蝶。

  “你们知道,那些活尸如何才能最快消失么?”

  柳若非迎着风朗声笑着,指腹擦过袍袖中藏着的那只尖利的竹木簪子,不动声色地将簪子缓缓地推进了自己的心口。

  傅良夜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只抱臂转过身去,望见石头上立着的柳若非,瞳孔倏然间睁大。

  “柳若非,你!”

  晏西楼从思绪中缓过神儿来,猛地抬头向前望去!

  “母蛊死,子蛊自然会消失。王爷,柳若非已犯下滔天大错,只能以死谢罪了。”

  一寸,又一寸,柳若非能感觉到簪子贯穿了自己的心脏,与血肉紧密地黏连在一处。

  粘稠滚烫的血洒在簪子柄上,将那朵并蒂莲染成了鲜红的血色,仿若数年前兄长从湖中摘下的那一朵,鲜艳得热烈,鲜艳得刺眼。

  一阵疾风掠过,莲花池中枯萎的莲花被风吹断,“啪”地一声落进了池水中。

  柳若非眼前已漆黑一片,口中喷出一口血,如同那枝莲花一般,倒进了湖水里。

  鲜血将湖水染得通红,在盛大的余晖里,柳若非微笑着合上了眸子。

  傅良夜双目猩红,跳进水中将浑身是血的柳若非捞出来,他颤抖着手拼命地捂住柳若非汩汩流血的心口,却怎么也堵不住那个血窟窿。

  “柳若非,柳如是让你活着,你该替他活下去。他没有见过的山川湖海,你去替他走,去替他看,不行吗?”

  傅良夜抱着柳若非的头,去替他擦去唇角的血。

  柳若非的目光渐渐涣散,他已快要失去意识,眼前朦朦胧胧一片漆黑,只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阿…阿兄,我来见你了,我看见你了呀。”

  他大口喘息着,唇角漾起一抹笑,眼前恍惚浮现了兄长的身影。

  “我,我看见你了,哥哥,你抱抱我罢,小若非…好…好冷啊。”

  柳若非把傅良夜当作了柳如是,他向人温暖的怀里缩了缩,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傅良夜不忍戳破,只将柳若非揽进怀里。

  柳若非笑着舒了口气,泪水从他的眼角悄然滑下,他朝那个温柔的剪影伸出手,颤颤巍巍地伸出了小拇指。

  “哥哥,拉…拉勾罢,下一世,我们还做兄弟,好不好呀?”

  傅良夜下意识地地伸出手去,勾住了柳若非冰凉的小指。

  柳若非浑身哆嗦着,他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只急喘了几声,拽着傅良夜的袖子道:

  “哥,哥,你…你说,拉,拉勾…”

  “好,好,我说。”

  傅良夜鼻尖微酸,眼中腾起一层雾气,他晃动着二人勾缠在一处的小拇指,话音里带着哽咽,模仿着柳如是的语调,轻声呢喃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若非,我们生生世世,都做兄弟,好不好?”

  “嗯…好…好啊。”

  柳若是虚弱地笑着,喉间不住着咯血,声音也越来越弱,像是疼的忍不住了,蜷着身子浑身发着抖。

  片刻后,他的手臂渐渐地垂了下去,终是在傅良夜怀里合上了眼。

  姑妄山中似乎有童谣悠悠回荡,那稚嫩的童声软软糯糯,像是两个娃娃牵着手边跳边笑,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唱着:

  “若说那并蒂莲呐,占断风流娇妩。

  同心并头开两朵,洛浦凌波笑相与。

  唯愿生生世世、总开一处。”

  唯愿生生世世、总开在一处。

  作者有话说:

  唯愿生生世世、总开在一处。

 

 

第81章 猫猫不哭

  傅良夜的衣衫被鲜血染得赤红,血色继而被湖水缓慢地晕染开,乱糟糟地铺成一片。微风拂过,素白的锦缎上便生出了淡粉色的花纹,仿若盛夏时节池中盛放的莲花。

  柳若非死在傅良夜的眼前,他的唇畔甚至是携了抹幸福的笑意的。他就那般泰然、安详地合上了眸子,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对这尘世不含丝毫留恋的死去,冰冷的右手里死死地握着兄长的那支旧木簪。

  滚烫的热意顺着傅良夜的脸颊滑下,他失魂落魄地跪在柳若非身侧,泪珠滞留在下颚处犹豫着滚了几圈儿,沉重地砸在柳若非青黑的眼皮上,水珠又顺着眼角倏地滑下,好似那死人竟也流了泪一般。

  晏西楼望着傅良夜瞳眸微动,解开身后罩着的披风,沉默着踱步到人身侧,将在秋风里湿漉漉地缩成一团儿的小猫包裹进怀里,温热的手掌揉了揉人的背,又蹭了蹭怀中人红红的眼睛。

  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因为悲伤,傅良夜全身上下都哆嗦个不停,他僵硬着双手想要将眼前人推开,却被晏西楼先发制人,强硬地扣进了怀抱里。

  晏西楼唤人将柳若非的尸体抬走,温柔地抚上傅良夜的侧脸,指腹柔柔掠过他通红的眼睑,偏头垂睫怜惜地吻了吻。

  傅良夜呆滞地移动着眼珠,深深地望了晏西楼一眼,随即起身坐到柳若非坐过的青石上,抱着膝呆呆地用指甲在石面来来回回刻着白印儿,直到把指甲都磨秃了,才仰头傻乎乎地盯着前方那片枯萎的莲花荡愣起了神儿。

  晏西楼也敛袍随着他坐下,就那样静静地陪伴着傅良夜,等着他渐渐地平静下来。

  他们迎着湖面上吹过来的冷风,彼此沉默不语,却胜过万语千言;他们就那样仰着头眺望着天边燃烧的晚霞,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柳若非死了,若是柳如是在奈何桥前瞧见弟弟这幅血淋淋的模样,准会气个半死吧。”

  傅良夜垂眸望着自己秃秃的指甲,压低声音小小声地喃喃着,话音淹没在迎面刮来的风声里。

  “谁知道呢?”晏西楼望着远处的残阳叹息,“但他们终于结束了躲躲藏藏日子,生生死死都在一处了,柳若非…或许会开心,若是有来世……”

  “可万一没有来生呢?”傅良夜长睫蓦然颤动,禁不住颤抖着话音打断了晏西楼的话,胸口急切地起伏着。

  这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晏西楼悲哀地想,抿着唇沉默须臾,去攥傅良夜的手,“会有的。”

  有泪珠砸下来,落在晏西楼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尖儿一疼。

  傅良夜咬着唇流着泪,他忽然想起了母妃,想起了母妃死去的那个中秋——连月亮都染了血的罪恶夜晚。

  没有人会比傅良夜更理解柳若非对柳如是的愧了。

  他也曾设想过,若是果真有让人起死回生的丹药,哪怕用自己的命去换一颗回来,只要能让母妃回到自己的身侧,只要能换回母妃的命,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好坏,不论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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