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甄吵着闹着从宫里逃出来,乐颠颠地蹦到了将军府,这会儿正缠着晏西楼要人陪她到街上赏灯。
“宫里无趣死了,死气沉沉的,呐呐呐!连块儿月饼都吃不到!”晏甄气鼓鼓地叉着腰,头上的步摇晃得要飞上了天,盯着晏西楼坐在亭子里的石凳子上慢慢悠悠地泡茶,只觉得无聊至极。
坐了好一会儿,她实在是呆不住了,索性就仰着头扯着晏西楼的袖子晃悠个不停:
“阿兄,今年你好不容易在京城,中秋总算是个团圆日啦。别人家的小女娘都有父兄陪着赏灯,这回你也陪夭夭去玩!好不好,好不好嘛!阿兄对夭夭最好啦,一定会答应的对不对!”
晏西楼也不应答,避着晏甄的手,将热茶壶缓缓落下。
他伸手从碟子中捡了块儿月饼,掰下来一小半儿,趁晏甄一不留神,塞进了她说个不停的嘴巴里,总算是止住了耳朵边上聒噪的话音。
晏甄“唔”了一声,将月饼嚼进嘴巴里,舔舔嘴唇,许是觉得好吃,又从盘子里挑了一块儿,两只手握着月饼,狼吞虎咽地咬着吃。
晏西楼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残渣,抬盏抿了口茶,把寒毒的缓解之药服下去,幽幽地瞥了眼晏甄一径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怎会连一块儿月饼都吃不到?你这小混球儿,又在那儿乱说一气。”
“谁乱说?”
晏甄闻言瞪大了眼睛,一着急,将嘴里的月饼渣喷了兄长一身,忙着挥动着小手把粘在晏西楼衣袍上的渣渣弹落,又喝了一口阿兄递过来的清茶,这才把嘴里的糕点勉强咽了下去。
“我听那些宫人讲呀,是因了轩哥哥的母妃……祭日便是中秋,所以啊,宫里年年都不过中秋的,可不是连月饼都没有嘛!最近几日,宫里的太监、宫女啦都谨慎得紧,生怕触了轩哥哥的逆鳞,连怀瑜哥哥都很少说话啦!”
晏西楼恍然,数年未归京城,当年旧事再很少有人提及,回想起来,的的确确是在中秋前后。
盯着杯盏里影影绰绰的月亮,晏西楼的手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中秋佳节本是团圆之日,可对于一些人来讲,却是死生离别的噩梦了。
“阿兄,你在想什么?”
晏甄一脸纳闷儿地望向忽然沉默的阿兄,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刚想琢磨着解释一番,未料得阿兄眼皮抬也不抬,随手将杯中的残茶泼尽,振袖起了身。
“诶?这就要走哇!”晏甄瞧着自家阿兄动了步子,忙着屁颠儿屁颠儿地挽了人的胳膊,欣喜地像一朵初绽的小花朵:“夭夭就知道,阿兄最疼夭夭啦,定会陪我去!”
晏西楼面露犹豫,方才只顾想着旧事,竟是忘了夭夭这一茬儿。
他安慰似的拍拍晏甄的手,眉间带着几分愧意:
“阿兄不喜热闹,夭夭自己去罢。”
晏甄闻言,像一朵被秋霜打了的小花儿,霎时就蔫儿了:
“凭什么?你又不是不在家,为何不陪我去!我不管我不管!今儿晚上你哪也不准去!”晏甄嘴上撅得能挂个油瓶,急得一个饿虎扑食,整个身子都挂在了晏西楼身上,“你不怕你唯一的妹妹被人牙子拐走,夭夭长得这么漂亮,被拐走了,哼……有你后悔的!”
“以夭夭的能耐,阿兄不担心你被拐走。”晏甄不把别人拐走就算幸事了,谁敢拐这么个姑奶奶啊!
“夭夭乖,阿兄要去找一个人,很重要。”
“有多重要?什么人能比你亲妹妹还重要!我不管我不管!”
晏甄抱着晏西楼的大腿干嚎了半天,后反劲儿地意识到了什么,戛然间停止了哭泣。
她歪着头流着鼻涕,眯着眼睛凑近了自家阿兄的脸:
“不会吧,不会吧!晏西楼,你是不是给我找了个嫂嫂?除非…除非你说,你不陪我是要去找阿嫂,否则我晏甄绝对咽不下这口气!”
晏西楼的背脊僵了僵,慌乱抬眼,假装看月亮,话里有些不太自然:
“胡说八道,不是。”
晏甄何时见过自家阿兄如此忸怩的模样?
“呐呐呐,阿兄少骗人!嘴上说着不是,那脸上眼瞧着就红啦!”
晏甄磨着后槽牙,凭借自己的一双火眼金睛,心里早已有了猜测——阿兄明摆着是在说谎嘛!
晏西楼被晏甄盯得不自在得紧,悻悻地避开了人审视的目光:
“夭夭,别闹了,阿兄回来给你买兔子灯,趴在人身上像什么话!快下去!”
晏甄犹豫了一会儿,可为了阿兄的“终身大事”,只好委委屈屈地放开了人。
晏西楼抬手整理衣袍,向前走了几步。
晏甄背着小手,也跟着向前走了几步,足腕儿上银铃叮叮当当地跟着响。
“不许跟着。”
晏西楼无奈,只好转头警告般瞥了贼眉鼠眼不怀好意的晏甄一眼。瞧着晏甄可怜巴巴的模样,自觉对人有些凶了,只好软声哄道,“等阿兄回府再陪你去,只一会儿功夫。”
“切,等你回来陪我,黄花菜都凉透透的了!我晏甄才不稀罕跟着你呐!晏西楼,你个见色忘妹妹的大混球!呸呸呸,我看错你啦!”
晏甄扁了扁嘴,一跺脚,气哼哼地跑了。
*
几个小女娘站在花灯铺子前,摇着团扇互相嬉闹着。
只见其中一个姑娘抬腕轻轻一指,挑中了那铺子前一盏扎得栩栩如生的兔儿灯,小贩笑着摘下灯递过来,那姑娘刚要伸手接过,身侧忽然闪出位俊俏郎君。
姑娘握着团扇遮着半张脸,望着俏郎君便出了神,被小贩唤了好几声都未听见。直到那郎君发觉,帮人接过了灯,给姑娘递了过去。
“原来这兔儿灯竟是这般玲珑小巧,怪不得……”郎君盯着兔儿灯沉吟片刻,轻声问询,“姑娘?这是你买的灯罢!”
“是了,是了,多谢郎君。”
眼前的郎君虽不苟言笑,却能叫人从那眸中捕捉到如同月光般的温柔。
姑娘痴痴地伸手握住兔儿灯细长的灯柄,惊得脸羞得飞红一片,忙着给小贩递了银子,朝着郎君行礼道了谢,逃也似的疾步走回姐妹们身边儿。
几个小女娘咯咯地笑了几声,纷纷的闪躲在一排排花灯后偷着瞧俊俏郎君。
那郎君似是察觉,朝着姑娘们颔首示意,小女娘们更觉得心旌摇曳,躲在人群后头一窝蜂似的唠开了:
“小郎君长得可真俊,就是冷冰冰的,不知道笑起来,又是哪般风采!”
“哎呦,腰间还配着剑嘞,真真是英武潇洒!”拎着兔儿灯的姑娘掩袖偷笑,眉眼中流露绵绵情意,殷殷切切用余光瞟着那郎君。
“哎呦,妹妹别痴心妄想啦,人家买了盏兔儿灯,怕不是已成了婚有了家室!给娘子买的。”
“诶,你别说,那盏灯同玲珑手上的一样,哎呦,会不会真的一见钟情,瞧上我们家玲珑妹妹啦!呦呦呦!瞧瞧,瞧瞧!玲珑你呀,这眼睛都要看直啦!”
被唤作玲珑的姑娘被笑得用袖子遮了脸,羞恼地撞了旁边姑娘的肩膀:
“姐姐不也是,看得都痴了,待会儿怕不是要流口水。”
小女娘们眼神黏在那郎君身上便再也离不开,直盯着他买完兔儿灯,又眼瞧着人到点心铺子里包了些蜜饯、糕点和月饼,最后进了酒楼提了一坛桃花酿。
“买了这许多东西,准是要去讨心上人欢喜,玲珑妹妹,该死心喽~”
一路上她们躲躲藏藏地跟着俏郎君,绕过了几条小巷,最终见人在一扇朱红府门前停了脚。
玲珑抬头瞧了瞧,顿时惊得“呀”了一声,指着那牌匾悄声道:
“永宁王府!哎呀,他竟是奔着永宁王府去的,是去寻谁啊?”
永宁王府门前的守卫瞧见来人竟是晏西楼,一时间面面相觑,直缓了好一会儿,自觉失礼,紧着行礼问询:
“晏将军深夜造访,不知何事?王爷今日……”
晏西楼朝几个守卫颔首,一向注重礼数的他这次竟未等守卫说完,便轻声打断了人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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