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西楼将纸包拆开,捡了一小块儿小心翼翼地掰开,抬手喂进傅良夜嘴里,自己也含了一块儿。
傅良夜只把糖饼嚼得嘎嘣嘎嘣响,点点头咿咿呜呜道:
“唔,果然很甜!真想看看冀州热闹起来的样子,好吃的东西一定很多!”
晏西楼宠溺地擦去傅良夜鼻尖上不经意间沾上的糖渣,闻言点了点头,叹息道:
“是啊,这儿的山水风物都与北方不同,冀州城…想来该是个顶漂亮的地方。”
傅良夜垂眸盯着脚底下的影子,缓缓地推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似是心有忧虑,忽地抬眼望向晏西楼道:
“对了,还没问你,晏郎觉得那柳若非为人如何?”
“仅仅是一面之缘,何以看出其为人?”
晏西楼蹙眉沉吟片刻,许是觉得回答欠斟酌,又继续说道:
“柳若非于冀州危难之际舍身而出,明知不可而为之,可见其心性良善。只是今日他的确对我们有所隐瞒。”
“但他又能隐瞒什么呢?”
傅良夜迫不及待地将一直纠结在心头的疑问说出了口,抬眼对上晏西楼的眸子,不由得不由得合扇叹息:
“罢了,但愿柳郎中能坚守本心吧。”
他转身朝柳若非那间竹屋望了一望,只低下头忧心忡忡道:“说到这儿,其实也怨不得别人,全都因我疏忽,才让那些怪物逃出山洞。”
“昨日情势危急,你能全身而退已非易事,若是我,也未必有你做的好。”晏西楼说着,盯着人额头上结痂的疤痕,仍旧一阵后怕,他回想起傅良夜那是全身是血站在火中的画面,只觉心如刀绞。
“少来安慰我,错了便是错了。”
傅良夜神色有些低落,脚步也放得慢了些。
“我已下令加强城内巡防,一旦有蛛丝马迹,便直接禀报,你不必挂心。”
言罢,晏西楼停顿了一会儿,忽地勾起唇角,朝人温声哄劝道:“只是你这两夜都未曾好好歇息,又有伤在身,如今最要紧的事儿便是养精蓄锐。”
这话儿听着有些耳熟,傅良夜抿唇笑了笑,也当真是配合晏西楼,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府邸,掩唇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瞧起来的确有些憔悴。
“还当真有些遭不住了。”他可怜巴巴地盯着晏西楼,眼睛里困得湿漉漉的,“今早其实抽空眯了一觉,但是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噩梦,醒来同没睡也无甚不同,不如……”
晏西楼挑眉,饶有兴味地“哦”了一声,轻笑道:“不如怎样?”
“都说梦魇是小鬼扰人,瞧晏将军这一身杀伐之气,定能驱鬼镇魂,不如晏郎在榻边儿陪我一陪,让我睡个安稳觉罢。”
傅良夜摇头晃脑,嘴里含着块儿甜滋滋的石蜜糖,睁着双大眼睛开始新一轮胡诌。
晏西楼眉眼弯弯,趁着人张嘴,紧忙将糖块儿塞进了人嘴里。
“臣陪你便是。”
*
是夜万籁俱静,月朗星辉。
傅良夜从榻上睁开眼睛时,晏西楼的手臂正横亘在他的腰间,两人的手指黏糊糊地纠缠在一处,从手心沁出薄汗。
他朦胧着眼睛向竹窗外瞥了一眼,望着皎洁的圆月与院中的竹子放空思绪,随即又缓缓地合了眸子,感受着颈后那人平稳的呼吸,一下一下,如绒毛般拂上自己的皮肤,勾得心里乱乱的颤。
傅良夜的心从未如此安宁过,晏西楼仿佛是独属于他的一味包治百病的药,好像无论事态有多糟,只要他在身侧,自己的内心便会求得半分安稳。
想来想去,天上地下也唯有晏西楼一人,能管得住他傅良夜了。
他从晏西楼的臂弯里小心翼翼地转过身,用目光去描摹他的眉眼。
熟睡中的人颊边发丝凌乱,瞧起来倒是少了几分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眉头也放松地舒展开,平添了许多温柔。
这般瞧着,好似也没有那般不可亵玩儿了。
傅良夜这般想着,伸手去揉晏西楼眼尾的那颗小痣,只将那红痣摸得又艳了几分,这才心满意足地停了手,贴上去亲了亲。
“若是你此刻醒着,见我亲你,耳朵尖儿肯定又要红了。”
傅良夜痴痴地望着人,嘴里嘟嘟囔囔的,不到一会儿,困意又渐渐袭来。他向人怀里挤了挤,缓缓地正欲合眼,忽地闻得卧房外叩门声阵阵——
“晏清鹤!清鹤!”
晏西楼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急忙望向身侧的傅良夜,只见他也同样被扰醒,此刻正匆忙地披上外袍,拿了剑向门前走去。
“娘的,怎么还不醒!”
陆漾川在门外忿忿地骂了一声,这厢抬腿正欲踹门,未料门扇忽地从里面打开,险些马失前蹄。
“晏清鹤!出大事儿了,火上房了还做春梦呢!怎的睡得这般死,饱暖思淫欲,古人说得话儿真没错!”
“能不能说正事儿!”
门内冷不丁地传来一声怒喝。
陆漾川被吼得一愣,抬袖细细地揉了揉眼睛,待到看清眼前开门的人是傅良夜,神色陡然一僵。
前几个月被人踢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他不由得紧着咽了几口唾沫。
傅良夜如今才没工夫同他计较,只将手中的剑一晃,冷冷地瞟了陆漾川一眼,凛声问道:
“快点说,哪里出了事儿?”
“城…城南义庄。”
陆漾川不敢怠慢,立刻答道。
作者有话说:
老夫老妻的甜甜日常,睡觉也要贴贴。
第73章 义庄活尸
灾荒之年有人客死他乡,有人穷困潦倒无以为殓,最终只得余下孤魂四处游荡,如同一球随风飘扬的柳絮,至死也寻不到落根之处,只得将那具腐朽肉身暂时寄顿在义庄里,难归故土。
此处义庄本是冀州官府为恤孤矜寡所设,大疫之时被用来寄放棺柩停尸。这里地处冀州城南荒郊,方圆几里人烟稀少,而最先发现异状的是一老者——正是这义庄的看守。
现如今他已被骇得浑身发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方才我问出了几句,大概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陆漾川怜悯地瞟了那老者一眼,摇摇头叹息出声:“起初他发觉棺木好似在动,还当是老眼昏花看错了眼,直到他嗅到扑鼻的血腥味儿,这才发现那躲在棺椁里吞食尸身的怪物,于是从便义庄里慌乱逃了出来,这不,正巧儿被巡城的弟兄们撞见。”
晏西楼打量着那被吓得疯疯癫癫的老者,抬眼问陆漾川:“子洵,可有派人进去探查?”
“进去是进去了,但那怪物甚是狡猾,许是见人多,不知躲到了何处,愣是没见着影儿。又或者早就趁机逃走了,这谁也说不准。”陆漾川观察着晏西楼的面色,扁扁嘴做无奈状。
晏西楼望着义庄内被风吹得摇曳的烛火,心底陡然生出几分寒意,只沉声朝陆漾川道:
“子洵,你带人守住义庄外围,我再进去察看一番。”
“我与你同去!”
闻言,傅良夜三两步走至晏西楼身侧,长剑应声出鞘,白刃嗡鸣声阵阵,在月下泛着寒光。
这一下可吓坏了那老者,他被眼前闪过的剑光吓得尖叫出声,连滚带爬地挪动着身子,偷偷地向人群身后移去。
傅良夜后知后觉地侧过身,欲吩咐手下将那受惊的老者带回去好生照看着。也正是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邪风,义庄的门扇发出了尖利的惨叫。
“啪!啪!啪!”
伴随着几声闷响,棺椁旁侧的烛台一个接一个地被风吹翻在地,火舌迅速地点燃灵堂随风飞扬的白色帷幔,冒出了滚滚浓烟。
火光照亮了义庄的每一个角落,忽地,那老者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般,颤抖着手向后指着,嘴巴惊恐地张大,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某一处!
“啊啊啊啊!”
他涕泗横流,拼命抓挠着地面,嘴巴惊恐地大张着,唇瓣不住地颤抖,似乎是想要警告身边人,却是半点儿声音也发不出,已是惊恐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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