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相比起“赤兔”这个名字,看起来跟喜欢“小黄”多一些,因为叫它的时候它会温和地把头转过来。
“小黄,小黄,今天我陪你去镇上。”顾笙温柔地用手抚摸着小黄的脖子,小黄抖了下耳朵,低下头又啃了一把食槽里的干草。
顾笙一手挎着筐,一边去镇上。
如果起的够早就能赶上镇上每天早上的集市,这时候集市上卖的青菜便宜又新鲜,肉也是刚宰的家畜,还带着鲜红色。
他选了几样晏辞平时喜欢的菜,又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
有些摊贩看他长得漂亮,年龄又小,十分惹人怜惜,会好心多给他称上一些;当然也有的看他一脸单纯,于是坑他一把。
顾笙不是会讨价还价的人,一般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
还好晏辞之前打听到了物价,一一教给他平时买的菜,米粮和油的价格在什么区间范围内。
久而久之顾笙也就没那么好骗了。
买了菜和肉,又带了两颗碗口大的鹅蛋,准备回去炒了,往回走的时候路过旁边卖水果的小摊。
此时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不同于他们前些天在林子里摘得又小又硬的野梨子,摊子上的梨子一个个饱满澄黄,形状圆润。
他伸手拿起一个梨子,放在鼻尖闻了闻,清甜的味道让人心情舒畅。
晏辞之前说,一本叫《齐民要术》的书里至少记载了十八个关于梨的品种。
由于其润肺降火效果,一直有“百果之宗”的名号,而此时正是食用的好时候。
顾笙于是又挑了几个梨子放在篮子里,然后把所有东西整整齐齐地放好。
他做这些的时候,不远处有几个打扮富贵的公子哥儿刚从镇上那条勾栏巷子里出来。
这几个人喝的醉醺醺的,显然一副宿醉的样子,想趁着清早人不多的时候抓紧回府。
其中一个正是素来和晏方交好的王氏香铺的少东家,叫做王朋兴。
此时眼尖地看到了顾笙,朝旁边的同伴努了努嘴:“...看到那边的美人没有?”
旁边的人眯着眼睛看过去:“知道,晏家大少爷的夫郎。”
“晏家大少爷。”
王朋兴重复了一遍,接着发出一声嗤笑,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还晏家大少爷?你知不知道,‘晏家大少爷’就是个笑话。”
从前的时候,晏方与他们几个私下聚会时,经常会说起他那废物一样的兄长,说那么漂亮的哥儿配给他,就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王朋兴有意给晏方出气,顺便看看这不识好歹的哥儿到底长得什么天香国色。
想到这儿,他趁着未消的醉意,朝顾笙的方向走过去。
顾笙刚刚将手里几枚铜板交给卖梨子的大娘,忽然身后有一道阴影遮住太阳,他抬起头,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顾笙不认识他,准备绕过他离开,那男人一个箭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你就是顾笙?”那男人身上还带着酒气,带着几分放荡的语调道,“长得还真不错,就是命不怎么样。”
“嫁了个草包。”
身后几人跟着发出大笑。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哥哥劝你,能改嫁趁早改嫁吧,不然再过几天,等他就成全镇的笑话了,就来不及了。”
顾笙本来一直没说话,听到这句冷不防开口:“你才是草包。”
他声音又轻又软,但是这样的一句话被他说出来,令在场的人无不错愕。
王朋兴似乎没想到他会顶嘴,眉毛一扭,脸上的笑都挂不住了:“你说什么?”
顾笙抱紧怀里的篮子,十七八的哥儿,比同龄的哥儿还要矮些,气势上直接就短了一截。
可此时他抬起头,精致的脸上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顾笙面对一个高自己很多的男人,其实内心很害怕,可这个人当着这么多人诋毁他的夫君,顾笙不允许自己转头跑掉。
“我夫君不是草包。”他声音还带着颤,却尽量大声说,“你们这些背地里说他坏话的人才是!”
王朋兴瞪着他,身后已经有人窃窃私语,他没想到被有生之年能被一个哥儿当街顶回去,上前两步作势扬起手,愤怒地威胁道:
“你个哥儿找死吧?!还敢骂我,信不信我——”
顾笙看着他扬起手,一瞬间抱紧怀里的篮子。
他咬着唇,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不许退缩:“你不敢的。”
王朋兴还以为能见到这小哥儿吓哭转身逃跑的场面,却没想到顾笙丝毫没有跑的意思,依旧站在原地。
“当街打人是犯法的,如果你打我你就要进衙门。”
顾笙咬了咬唇,努力保持镇定,学着晏辞的样子道:“而且这么多人都看着,大家都能帮我作证,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
王朋兴瞪大眼睛,脸上的表情十分惊诧,本来想羞辱这哥儿一番,却没想到这个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哥儿,嘴上一点不让份儿。
直到他身后跟着来的人看不过去,拽了拽他的衣服:“走了走了,晏家的人,你惹他做什么...”
眼看周围人的目光聚了过来,已经有摊贩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王朋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更加无地自容。
他狠狠瞪了顾笙一眼:“你给我等着!”
第56章
顾笙回去的时候,发现都快正午了,晏辞竟然还没有醒。
他赶紧把那一筐菜拿到灶台上,准备趁着晏辞没醒,做好吃的给他。
顾笙将那堆在集市上买的饱满的梨子清洗干净,一个个去皮挖空,再从罐子里找出些枸杞红枣百合放入挖好的梨盅,最后再在最上面铺上一层冰糖,一个个摆放整齐放入蒸笼中。
笼屉是前几天刚买不久的,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竹子的清香,他仔细地将笼盖盖好,又将灶台下的柴火往里送了送,这才直起身。
他本想坐在一边儿等着梨子蒸熟,这时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
他推开门,出乎意料的是,晏辞既没有泡在香房里,守着他那些香具,也没有伏在案前,用他漂亮的字写着什么。
他此时搬了个凳子坐在井边,背对着顾笙坐着,手里还拿着一把还勺子,不知道在挖着什么。
顾笙好奇地走上前,发现他面前放着一筐果子,一个个拳头大小,表面凹凸不平,正是几天前他们去林子里摘得那筐榅桲。
顾笙有些奇怪,平时晏辞这个时候都是在香房研究他的香方的,而且他之前还说那方子没研究好,一直很焦虑,可今日怎么一反常态,坐在院子里挖起梨子来。
“夫君,你挖这些梨子做什么?”
晏辞正挖的兴致勃勃,闻言抬头笑道:“想起来一些东西,准备试试能不能做出来。”
顾笙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错愕地看着他:“可是夫君你今天不去研究那个香方了吗?”
晏辞闻言却是手指不停:“先不去了。”
顾笙奇怪地看着他,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对香方极为上心的夫君突然变了态度。
晏辞低下头,没有解释,他神色淡淡,就连顾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顾笙很敏感,他觉得晏辞有什么事没有跟他讲,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晏辞没有说话,他神色平静至极,还站起来进屋搬来了一个竹案放在旁边。
“怎么了?”他笑着看向一脸踌躇的顾笙,“我在家陪你不好吗?”
“不是…”顾笙抿着唇,也不知该说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总觉得晏辞心里有事的样子,可是见他面色如常,又不知该怎么问。
晏辞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手里拿着一个榅桲,手法颇为娴熟地用刀将最上面的顶部切去,再用勺子将这果子的最中心连核带肉的一块儿挖去。
挖去的果肉也不浪费,去掉核以后,剩下的部分便统一用一旁的石钵盛着。
这样一来,那一个个榅桲在他手里便变成了一个个“小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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