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晏辞更头疼的是香囊的图案。
他走访了镇上好多个店铺,依旧没找到自己想要的图案,于是他决定自己设计一个出来。
晏辞在香房里聚精会神地画着图。
桌案上那支有些生锈的香炉里一支安神香无声地散发着香气。
窗外,雨滴落在房檐上的声音不绝于耳。
隔窗听雨,临案闻香,房间里充斥着一种宁静又安适的气氛。
顾笙端了盆果子进来,坐在他旁边,伸手剥开一个橙子。
橙子清甜的香味在破开皮的瞬间荡漾出来。晏辞轻轻吸了吸鼻子,直到细白的手指执着橙黄的果瓣,递到他唇边。
晏辞盯着那橙肉,侧头看着顾笙,后者鼓起勇气还带着期待的表情。
他于是自觉地张开嘴。
顾笙笑着抿了抿唇,然后把橙子塞进他嘴里。
晏辞哑然失笑。
顾笙一向是如此的,只要他坐在桌案前,顾笙就不会开口,还会非常安静地坐在他旁边。
可脸上柔顺认真看着他一举一动的表情,以及瞳孔里不经意流露的温柔,总会让晏辞忍不住对他说点什么,或者让他对自己说点什么也好。
“...我是想做成两种,一种做成三角的形状,下面穿五线缕...另一种做成平时用的形状,圆形扇形,或者其他样式的...”
晏辞边写边画,不经意回头看了顾笙一眼,小夫郎托着腮,认真听他说话,还不住点头。
晏辞住了口。
“怎么样?”他低声笑道,突然又想逗他“夫君厉不厉害?”
顾笙放下手,没想到晏辞会突然问他。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然后习惯性地低头,却被晏辞单手托起下巴。
顾笙不明所以疑惑地眨巴着眼睛,浓密的睫毛下波光流转。
晏辞盯着他看了片刻,伸出手指捏了捏顾笙白嫩嫩的脸,语气里带着少许成就感并自豪道:
“胖了。”
这几天挣了些钱,买的吃食档次也提高不少,顾笙本来小巧有些消瘦的脸蛋肉眼可见的圆了许多。
当然这完全不影响他的秀气和美貌,只会让晏辞时不时生起想捏他脸的冲动。
晏辞生出了下一个目标,他一定要把顾笙养的白白胖胖的。
顾笙伸出手摸了摸脸,微微嘟起嘴。
一定是最近夫君总往家里带好吃的,尤其是甜食,什么糯米桂花糕,乳霜酿圆子,杏仁双皮奶...
听说镇上街边的甜点摊子被他逛了个遍,而且每次自己吃他都在旁边看着,还露出得意的微笑。
他虽然喜欢甜食,但不喜欢胖啊。
晏辞吃着橙子,转过头继续盯着纸上的草图。
手上动作不停,用笔画出了好几种香囊的图案,只不过画的实在一言难尽,他自己都快看不下去了。
外袋必须装点的足够的漂亮,让人有买的欲望,可惜他对花纹和刺绣一窍不通。
过了一会儿,顾笙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凑过来:
“夫君为什么要画一只猪?”
“...这不是猪,是石榴。”
“那这个是猴子吗?”
“...不是,这是喜鹊...”
顾笙连续猜错了好几次,伤心地低下头。
晏辞叹着气放下笔,早知道当年他练字的时候应该顺便锻炼下自己的画工。
晏辞苦思冥想许久也没想出好看的花样,看着纸上一团乱七八糟,于是他无奈地问顾笙:“你会刺绣吗?”
顾笙摇了摇头。
刺绣并不是容易的事,他织布虽然很快,但刺绣这种精细活就不是他能够完成的了。
晏辞骨子里的某些他自己都没留意到的自负与执着,令他非要一个找像样的外表来装饰自己制的香料,太过寻常的图案可不行,衬不出他的香。
顾笙看着他苦思冥想的样子,轻声说:“我有一个朋友,他也许会。”
晏辞微微惊讶,似乎没想到晏辞什么时候交上朋友了,毕竟他和自己说话时都得斟酌几遍用词才敢开口。
更出乎他意料的是,两天后,顾笙当真拿回来一个小巧的三角形状的香包。
淡色的缎面绣着鱼戏莲叶,花叶明丽可爱,游鱼灵动活泼。看得出来是赶工完成的,然而针脚又精致细腻,纹理干净清晰。
上面甚至还缀着晏辞想象中的五色丝缕扣成的索,整个香囊显得小巧玲珑,精致无比。
晏辞惊讶地接过去,似乎没想到顾笙还认识如此厉害的人。
顾笙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我在机坊认识的朋友。”
他在机坊只认识一个很好的哥儿,就是应怜,那个只有一只眼睛的哥儿。应怜从小练出来的刺绣本事,后来没怎么用过。
而且应怜懂得东西比他多得多,甚至某些让人耳红心跳的事也是应怜告诉他的。
那日顾笙把尚未完工的香囊带去了机坊,向应怜说明了缘由。应怜并不认识晏辞,只知道他是顾笙的相公,之前晏家的公子。
他对其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次在机坊外面,他护着顾笙对峙王猎户。
“像你夫君那样的人可不多。”应怜道,“那天晚上我还以为他要打你。”
“夫君是很温柔的人,他不会的。”
应怜有些怜惜地看着顾笙,这些天顾笙一直教给他不少能把布织的又快又密的法子,他心里感激,正愁找不到办法报答。
“刺绣我倒是会一点,你若不嫌弃,我可以绣个样子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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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辞下午直接去了布庄。
那布庄老板自然是认得他的,毕竟顾笙给他赚了不少钱,于情于理他都没必要不给他相公好脸色,于是便颇为热情道:“晏公子,来找夫郎?”
晏辞笑了笑,说明来意。
布庄老板听了晏辞想要买布的话在心里有些惊讶,但是还是给他介绍起各种布的种类。
布庄的布匹大致可以分为六类,锦绫绸缎,还有平时用的麻布和粗布。
晏辞做了个排除法,排除两个最贵的和两个最便宜的,剩下只有用细麻丝纺织的棉缎布了。色彩没挑过于鲜艳的,以免衬不出绣品的图案。
他拿出香囊的样式说明做法,当下便定了一批,直接交了定金。
老板见他是个爽快人,对他有了点好感,离过节还有几天的时候便将那批货送了过来。
...
“镇上裁缝家那个哥儿?那可是个凶主,你找他做香囊?”苏青木略显惊讶,似乎听过某些不好的传闻,对那哥儿敬而远之。
晏辞把玩着手里的香囊,他倒不在意这些,只要能换到他想要的就行。
“我去绣坊按照这个样式订制了一些。”他说,“不多,只够卖几天的量。”
“若是卖的好我就去找布坊订做,香料我们自己填。”自从上次腊梅香的教训,他现在已经不敢一次订许多香品。
晚些时候,他徒步出了镇子,刚坐上马车,苏青木突然从后面追上来,叫住他:“你等一下!”
晏辞只好在原地等他,他驱赶着马车往旁边一个僻静的小路上站了站,以免挡到路。
没过多久,忽然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
他以为是苏青木回来了,但是脚步声听着又不是一个人。
他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个熟悉并且让他觉得厌烦的人走来。
晏方依旧是一副贵公子打扮,他脸上的伤已经好了,就连嘴里那颗牙都补上了。
不仅如此,他明显是有备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壮的像牛一样的家丁,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看着凶神恶煞,非常难缠。
晏辞心中一沉,趁着人少的时候专门来这么偏僻的位置,恐怕目标就是自己。果不其然,缰绳被一个家丁快步上前紧紧抓住了。
晏辞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今天不想打人。”
晏方冷笑一声,一个家丁直接扯着晏辞的手臂把他扯了下来。一只铁钳般的手牢牢地按住晏辞的肩膀。
晏辞看了那只手一眼,眸子冷了下来。
晏方打量了他一番,看着他的衣服,笑道:“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还是这副穷酸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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