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几人争执不下,便因为意见不合当街吵了起来,周围路过的人都站在一旁围观指指点点。
晏辞倒没有多生气,他不信这个,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一旁的顾笙却越听越心惊,到最后脸都有点发白,若是再听下去说不定真的要上前“破财消灾”了。
晏辞赶紧拉着他离开。
走出了十几步,顾笙依旧一脸担忧,抓着晏辞的袖子:
“夫君,他们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晏辞扣住他的手:“市井之言不必挂记在心。”
他又说:“何况如果他们算的这么准,就不会在街上抓人算卦,早就北上进京了。”
顾笙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晏辞温言安慰许久,他的脸色这才一点点缓和过来。
...
用过早膳后,一行人便往灵台镇郊外的灵台山出发。
阿三和其他人在山脚守候,晏辞和顾笙跟在整个队伍的最后面。
张知县的衣装面色格外庄重,身边只跟了夫人和几个侍从侍卫,晏辞看着他的脸色,暗自心想,张知县此行大概是有要事,不像是单纯上山进香那么简单。
“这山上的道观不比别处,本官指一个侍从跟你,避免唐突观里的真人。”
晏辞谢过以后,便有一个小侍从上前,那侍从知道张知县重视这位晏公子,态度颇为恭敬。
晚间下了一场雨,山林中空气清爽。
除了山路湿滑,两边草木上的雨水把下摆弄了个湿透外,倒也没什么不妥。
灵台观居于灵台山山顶,按乾南坤北的方位坐北朝南。
侍从解释说,本来灵台观只有一条上山的小路,圣人到观中祭拜后,才命人修了一条从山脚一直通向山门前的,供车马通行的路。
山门殿前,原来的木质牌楼都被人换成的整块白玉雕砌的,之后的灵官殿与钟鼓二楼,更是以金粉涂饰屋顶。
远远看去金碧辉煌,煌煌如同天帝圣宇。
晏辞抬头看着面前几丈高的白玉山门啧啧称奇:“这位天师大人还真是圣眷如荼。”
侍从低声道:“因为这是天师入世前的道场,圣人圣旨,要极尽礼制。”
过了山门以后渡了桥,最前方的大殿重檐飞阁,彤壁朱扉,金色琉璃顶在日光下映得周围幽林空谷皆是一片灿色。
铜铸匾额上书“灵官殿”三字。
晏辞抬头看着眼前的建筑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
“那琉璃顶全部以金粉粉饰。”一旁侍从解释道,“当年圣人本来想将后面的玉皇殿,邱祖殿殿顶全部换成金顶,不过却被观里的真人拒绝了。”
...
殿门前两个守门的道童前来接引一行人进了道观。
随着队伍过了灵官殿,再往前便是玉皇殿,殿前广场中间立着一只紫铜雕铸的两人之高的炉鼎,炉鼎之中青烟袅袅。
晏辞正看着香炉里升起的烟气,目光透过烟气,落在鼎后的大殿前。
那殿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紫色道袍的人,手里抱着一只拂尘。
“那位就是灵台观如今的主持,方延清方真人。”侍卫小声道,“自从老主持羽化之后,这位真人便是观里的主持了。”
他们这边离那大殿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晏辞虽然看不大清那道士的样子,但是那人安静立在哪里,通身气质脱俗,绝非寻常人可比,乍一看宛如画中走出来的仙人,着实让人感叹。
张知县与那道士行礼过后便进殿就事。
侍从见晏辞还站在原地,小声问道:“公子可要随夫人去其他殿拜神进香?”
晏辞点了点头,心想着在这等着也无用,干脆携顾笙离开前面的广场,朝着后面的殿宇走去。
道观上空弥漫着降真香的味道,晏辞特意避开了那香味走了一会儿,等到停脚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走偏了,还走到了一个有些偏僻的地方。
隔着一道围墙,远处峰峦起伏,大概是灵台观的后山。
而在那围墙上竟然修了一个小门。
这小门门板斑驳,其上的朱漆已经脱落大半,看起来就像是人为在这里开凿了一个洞,然后安上了个门板,与这金碧辉煌的观宇十分不搭。
晏辞上前拉了拉,发现竟然没有锁。
他推开门往外看了看,只见一墙之隔的外面便是灵台山上的那个十分有名,镜面一样的湖泊。
远处青山叠翠,近前碧波千里,一丝涟漪也无。
美景袭人,晏辞微微睁大眼睛,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他探出头,就看见围墙外不远处一棵梧桐树下站着一个小道童,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道袍,此时正揣着小手,抬头看着树梢。
听到有人过来,小道童才转过头。
只见他约摸七八岁的样子,生得玉雪可爱,小脸圆嘟嘟的,一双眼睛黑亮至极。
眉间还有一点红痣,也不知是点上去的还是娘胎里带的。
小道童看到突然出现的人,也不怕生,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
到了晏辞跟前便停下脚步,两只小手拱手作揖,有模有样地说了一句:
“福生无量天尊。”
然后不等晏辞回话,就歪着头,用小手指着梧桐树梢上的风筝,一双眼睛扑闪着:
“施主大哥哥,可以帮归鹤把风筝取下来吗?”
晏辞自然不会拒绝,于是被小家伙拉着一路来到梧桐树下。
他站在那颗颇为茂盛的树下抬起头,正看到树梢上一只燕子形状的风筝,风筝线还缠绕在树枝上,风筝在风里摇摇晃晃。
晏辞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没有趁手的东西,于是对归鹤道:
“你在下面等着,我上去把风筝取下来。”
说罢便脱了鞋子,手脚并用几下就爬上了树。
归鹤用双手捂住嘴,看起来十分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晏辞:
“大哥哥你要小心啊!”
晏辞动作敏捷地爬上树,伸手将缠在枝丫间的风筝线解开,取下风筝。
他低下头,对着下面一脸担忧的归鹤道:
“接好了!”
归鹤见状急忙伸出小手,将晏辞抛下来的风筝稳稳接住,抱在怀里。
等晏辞从树上爬下来,跳到地上,才发现归鹤蹲在地上,用两只小手按着风筝,低着头不说话。
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模样,晏辞有些诧异地上前问:
“怎么了?”
归鹤抬起小脸,一脸伤心的表情,求助般看着晏辞。
晏辞低头看见平铺在地上的风筝,翅膀上断了一截,歪歪扭扭的,似乎是刚才碰到树上的时候不小心折断的。
此时归鹤两只小手就按在风筝翅骨上,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晏辞,然后嘴角抽了抽,往下一塌。
据晏辞多次哄顾笙的经验,立马意识到这是要哭了,于是赶紧上前哄道:
“好好,不哭啊,还能修好的。”
归鹤已经用双手捂住脸,闷声闷气道:
“我没有哭。”
他一脸难过地放开手,两条小眉毛耷拉着,但是的确没有眼泪,只是像大人一眼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
“这是大师伯以前的东西,师父知道会骂我的!”
晏辞被他“老气横秋”地叹气逗笑了,低头看了看那风筝折断的翅膀,伸手摆弄了一番。
这风筝看起来有些年头,绘上去的颜料都有些褪色,也不知为什么还没丢掉。
晏辞在梧桐树下的一块巨石上坐下来,将风筝的其他地方都检查了一番,有松动的地方便重新加固了。
然后从袖子上扯下一根线来。
他这衣服还是新换的,料子颇为结实,扯了半天才扯下来一条线。
晏辞手指灵活,细致地将折断的地方用线一点点绕紧。
归鹤蹲在旁边,两只手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动作。
两个人低着头窸窸窣窣捣鼓了半天,晏辞终于将断的地方用棉线缠紧了,他用手指掸了掸,颇为结实,从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有断过的痕迹。
“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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