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书兰食指上套着金色的顶针,禇归拿起针线篓里纳好的布鞋,让她停一停。
“奶奶,够了,你做那么多,我哪穿得过来。”安书兰做的衣服鞋子,禇归一套能穿两年,他是要去乡下,但不是一辈子待乡下不回来了啊。
安书兰停手,禇归替她按摩手上的穴位疏通经络,一老一少的手搭在一块,风霜与岁月扑面而来。
“不多,趁我还做得动。”怎么会多呢,安书兰心想,一双鞋穿一年,一年三双鞋换着穿,她得至少做八十双。
她的当归,是要长命百岁的。
“奶奶,你教我做饭吧。”禇归怕安书兰把眼睛熬坏了,于是用做饭转移她的注意力。
“哎哟!”闻言安书兰一拍大腿,“我怎么把这忘了!”
禇归一个人去乡下,不会做饭咋行。他跟贺岱岳关系好归好,可也没有一天三顿顿顿上别人家吃的道理。
在安书兰的指导下,禇归成功做出了一道丝瓜汤和一道炒土豆丝,忽略丝瓜条的大小与土豆丝的粗细,单论味道还是到了及格线的。
安书兰没指望把禇归教成什么大厨,只要会做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就行了,自己吃饭,管他切的是土豆丝土豆条呢。
“回头再让你芳嫂教你两招。”安书兰掰着手指数,吃有了、穿有了,住,“小贺家里住得开吗?”
“住得开住得开。”禇归连连点头,他俩睡一张床,哪可能住不开,“奶奶你放心吧。”!
第33章
褚归上辈子跟贺岱岳学的做菜,师傅不是什么好师傅,徒弟也不是什么在做菜上极有天分的好徒弟,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样样不会,唯有依葫芦画瓢,色香味勉强占个味,偶尔心血来潮搞一搞色和香罢了。
姜自明盯着桌上颇具新手风格的丝瓜汤和炒土豆条,谁进厨房了?目光狐疑地扫向两位嫌疑人,小贺是客人,排除——天上下红雨了?有生之年他竟然吃到了小师弟亲手做的菜!
安书兰把丝瓜汤和炒土豆丝放在了自个儿跟褚正清面前:“当归第一次下厨,卖相差了点,但味道没什么问题。”
姜自明举起了筷子,打定主意,甭管吃进嘴里味道如何,他都要夸好。
“好吃。”
一双筷子夹走了最粗的土豆条,姜自明抬头,贺岱岳竟然抢他的台词!你装好歹装得像一点,夹着菜说好吃,筷子长舌头能替你尝味了?
在姜自明愣神的功夫,褚正清喝了口丝瓜汤:“不错。”
准确来讲,褚归的土豆是加水焖熟的,他切得太粗了,炒得炒到猴年马月去。土豆条软烂软烂的,贺岱岳和着饭咽下,这个味道和口感,他似乎在哪吃过?
丝瓜和土豆做起来简单,只要咸淡合适了,味道基本上差不到哪去,因此贺岱岳他们夸得并不违心。
桌上的丝瓜汤和土豆条很快见了底,大部分进了贺岱岳的肚子,褚归这个做菜的反而没尝到几口。放着安书兰做的肉不吃,抢他那上不得台面的小菜,真是……
褚归用碗挡住脸上的笑意,明天找芳嫂多写几个菜谱吧,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两个臭皮匠,照着菜谱还能研究不明白一道菜?
韩永康跟姜自明师兄弟加起来五个孩子,年纪最长的是韩永康的闺女韩佳云,比姜自明的大儿子长一岁,今年十四,在读初中,长相随母亲,是个秀气的小姑娘,但说话做事很有长姐的风范。
安书兰跟张晓芳是今晚厨房的主力军,韩佳云带着弟弟妹妹们帮忙。
姜自明的小儿子姜飞趁机溜了,前院是大人们上班的地方,他不敢过去,捣腾着小腿在后院乱窜,猛然瞅见一个生人,他倒是胆子大,炮弹似的冲了过去。
“你是谁啊?怎么在我小师叔屋里?”姜飞虎着脸,“你是我小师叔的好朋友吗?”
“对。”贺岱岳打量着胖墩墩的小孩,眉眼像张晓芳,嘴巴和鼻子像姜自明。
贺岱岳的身高对于姜飞而言仿佛巨人一般,他用力仰着脖子,蹭蹭往后退了两步:“你好高哦,你的腿咋了,受伤了么?我爸爸是医生,很厉害的,不过小师叔更厉害。”
姜飞小嘴叭叭的,充满了机灵劲。
张晓芳稍不留神外面的小萝卜头就少了一个,她支使大儿子去找找弟弟跑哪去了,简直皮得叫人头疼。
“小孩子爱玩很正常。”安书兰把韩佳云择的菜倒进盆里淘洗,扭头招呼几个孩子上后院玩,后院宽敞,厨房热得慌,别把他们闷坏了。
热?韩佳云抬头望望阴沉沉的天,看出安书兰要和张晓芳说悄悄话,懂事地牵着弟弟走了,她包里揣了粉笔,可以到院子里玩跳房子。
“师娘,医馆到底出什么事了?您说出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张晓芳对安书兰他们的敬重胜过亲生父母,她昨夜愁了半宿,把娘家亲朋好友想了一遍,若真出了事,她找谁帮忙最有用。
“不是什么大事。”左右离晚上没几个小时,安书兰便提前说了,“农村缺医生,当归准备过两天随小贺回他老家。”
“小贺老家不是在双城吗?”张晓芳吓了一跳,“上面要求的?非得去那么远,换个近点的地方不行?”
这年头谁没几个乡下亲戚,农村是缺医生,张晓芳下意识以为是上头的安排,她并非是觉得褚归不能吃苦,京市医生多了去了,怎么数也轮不到褚归。
“当归自个儿要去,他跟你们师傅一样,主意正着呢。”安书兰语气无奈,“他从小到大没下过厨,昨天晚上切个土豆丝,手指粗。我寻思着让你写两个简单的菜谱给他,省得他到了乡下瞎糊弄。”
张晓芳明白了安书兰的意思,褚归下乡是板上钉钉了:“我待会儿空了马上写。”
现成的菜谱张晓芳家里有,不过上面全是费功夫的大菜,以褚归的水平绝对无法掌握。张晓芳仍有些恍惚:“去多久?今年能回来过年吗?”
厨房静了下来,灶膛里火焰熊熊燃烧,锅里冒起了青烟,安书兰唤醒失神的张晓芳:“快下班了,炒菜吧。”
姜自明抓心挠肺地上完了一天班,他攀着褚归反复念叨,求褚归给他个痛快。他们穿过回廊踏入了后院的区域,正在跳房子的姜飞一边喊着小师叔一边朝褚归跑了过来,两只在地上扑了灰的小黑手在褚归的衬衣衣摆上按下两个鲜明的掌印。
“瞧你手脏得!”姜自明揪住小儿子的后领把他从褚归身上扯开,姜飞顺势埋头,用姜自明的衣服擦了脸上的汗,趁姜自明吼他前躲到了他哥身后,探头做了个鬼脸。
姜自明掸掸衣服上的灰,他咋生了这么个混世魔王!
下一秒,做鬼脸的姜飞站直了身体,姜自明扭头一看,乐了,幸好家里有个能治住混世魔王的老爷子。
姜飞的黑手印泥土混着汗,拍是拍不掉的,褚归进屋换了件衬衣,出来时饭菜已经上了桌。大圆桌被十三个人挤得满满当当,褚归与贺岱岳调了位置,以免其他人碰到他的右腿。
今晚的菜色丰盛程度堪比年夜饭,一顿饭吃到尾声,小孩们下了桌,褚归抱着酒瓶给满桌的大人倒上酒,举起杯子敬了一圈:“大师兄、二师兄、燕嫂、芳嫂……”
严肃的气氛让所有人停了筷,包括啃骨头啃得正香的姜自明。
“有件事想跟大家说一声,后天我要离开医馆,去往岱岳的老家行医了。”
平地起惊雷,姜自明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离开医馆去小贺的老家?乡下?韩永康等人的反应与姜自明如出一辙,此刻他
们皆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内容。
褚归干了杯子里的酒, ?**,
一脸迷茫,好好的去什么乡下?
“京市的医生太多了。”褚归看向贺岱岳,“在认识岱岳之前,我从来想象不到农村的医疗条件竟然如此恶劣。”
褚归把上辈子的见闻掺杂到贺岱岳老家的情况中,韩永康和姜自明的脸色逐渐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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