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好。”徐师傅笑呵呵的,“你们家腌豆腐乳没?
腌了,我妈做了一坛子豆腐乳一坛子豆豉。腌豆腐乳做豆豉算是村里家家户户的老传统,潘中菊的手艺是从娘家学的,贺岱岳最喜欢吃她做的豆腐乳,一块能下两碗毛干饭。 ?,?**
上个月底潘中菊买了一板老豆腐,切成麻将大小的块,码在湿布上用稻草盖得严严实实的,发了七八天,豆腐长满了白毛。
做豆腐乳不能沾半点油和生水,否则会长虫,潘中菊一向细致,豆腐上的菌丝洁白细密,在高度白酒里滚一圈,裹上调配的辣椒面,普通腐乳便成了。
潘中菊做的腐乳在此基础上加了一张莴笋叶,晒蔫的莴笋叶大片的卷两块豆腐,小片的卷一块,贺岱岳吃惯了卷莴笋叶的豆腐乳,觉得表面的莴笋叶比里层的豆腐更有滋味。
豆豉是和豆腐乳同期做的,步骤相对简单,煮豆子,发酵,拌盐晾晒即可装坛。贺岱岳眼睛看会了,但没实践的机会,潘中菊老说他沾了手豆子要坏。
“改天我给你带两罐我做的豆腐乳你拿回家尝尝。”徐师傅惦记着贺岱岳一手打猎的好本事,他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凑近贺岱岳,“你下次进山啥时候?”
徐师傅神神秘秘的,仿佛他说的不是进山而是啥投机倒把的事,贺岱岳受他影响,小声道:“可能过两天吧,你要野鸡?”
被猜中了心思的徐师傅难为情地搓了搓手:“你上回给的两只野鸡我一只送了大舅子,一只炖了干菌,那叫一个香。我不白拿你的,我买,多少钱随你开。”
自从喝了野鸡汤,徐师傅一直念念不忘,贺岱岳答应得干脆,野鸡肉柴得慌,汤香是香,但远不至于到徐师傅形容的那样,不如卖了钱买其他的。
“你要几只?”贺岱岳说出了徐师傅要多少有多少的气势,“野兔啥的要么?”
“要,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徐师傅是舍得为吃花钱的人,他儿子女儿早已成家,媳妇去世几年,他一个月的工资加上儿女的孝敬,荷包宽裕得很。
徐师傅人脉广,他自有办法消化,贺岱岳没问他要那么多怎么处理,徐师傅全收了倒省得他去县城找上辈子跟他做生意的人了。
县城路途遥远,投机倒把抓到了可是要坐牢的,贺岱岳上辈子没出事全靠他自身反侦察能力强跑得快,如今有了更稳妥的选择,他当然不愿冒险。
两人悄悄商定了细节,徐师傅告诉了贺岱岳他家的住址,日后打了野鸡野兔往那送,他早晚都在。
贺岱岳耽搁了片晌,褚归接诊了两个病人,前脚走了患口疮的,后脚来了偏头痛的,田勇忙让人喊了贺岱岳,褚归继续待着该没完没了了。
褚归领了田勇的好意,同贺岱岳离开了卫生所。
到家时大门落着锁,贺岱岳掏钥匙开了门,天麻闻声从窝里钻出来。贺岱岳房前屋后看了一圈,发现家里少了一个大背篓、一把竹耙和墙上的弯刀。
潘中菊趁着天晴上山捞柴去了,后院晒了一地。春种秋收冬藏,繁忙的农事节奏在冬季得以舒缓,地里的活轻了,村里人见天地往山里跑。
今日虽是阳历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但乡里人仍多用阴历,不怎么在乎阳历的年份变更。!
第130章
贺岱岳上老院子找杨桂平商量进山的事宜,褚归牵了首乌出门放风,路上碰到了跟吴大娘结伴的潘中菊,两人背着高耸的柴火,弯腰曲背,面上有说有笑的。
“当归你和岱岳回来啦。”潘中菊暂停脚步,“电话打通了吗?”
“打通了。”褚归调转马头,“伯母你找个地歇歇,我来背。”
“不用不用,我背得动。”潘中菊双手抓着肩绳,“就剩几步路了,电话具体长啥样?真的你说啥对面马上能听到吗?”
村里多数人从来没见过电话,吴大娘的好奇心赛过潘中菊,听到潘中菊问,她连忙让禇归先别说,等她回家放了柴火一起听。
吴大娘把背篓摔到屋檐下,拧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顾不得换衣服,边拍着身上的柴火渣边赶去潘中菊那。
潘中菊摆好椅子,中间的凳子搁了装满茶水的搪瓷杯,吴大娘坐下一口气干了大半:“行了,褚医生你讲吧。”
禇归失笑,握笔在纸上画了个电话的简易图,向她们介绍部件名称与相应的用途,吴大娘两眼放光,感觉自己学会打电话了。
原来电话长这样,打电话似乎挺简单的嘛。
“电话是实时传播的,跟我们面对面说话几乎没什么区别,只是声音听着稍微有点变化。”禇归讲得口干舌燥,吴大娘听得意犹未尽,发明电话的人脑子到底是咋长的?
吴大娘还问了通话的原理,褚归解释了,两个中年妇女满脸茫然,没上过学的她们听不懂一个字。
“哪天你们上县城可以进邮电局打一个。”一分钟花不了几个钱,开开眼界,褚归觉得是值当的。
“算了算了。”潘中菊连连摇头,肢体动作中表现了对新事物的忌惮,“我们又没啥打电话的对象。”
写信、发电报、打电话,没有进行的对象,所以算了,所以新事物对他们而言永远是新事物。
吴大娘喜欢凑热闹,她曾经一个人去公社的邮电局转悠,看别人寄信、发电报,她生在青山公社,长在青山公社,她没有能写信的人,她也从未收到过信。
“谁规定打电话一定要有人接了?”褚归鼓励道,“实在不行你以后给我打,我一准接。”
总有一天我要摸摸电话这稀罕玩意儿,吴大娘心想,她五十几的岁人了,再不多看看,一辈子岂不白活了么。
她不能白活!
吴大娘死水一般的脑海忽然涌起了波涛,她恍惚地眨了眨眼,屋外的山依旧是山,天依旧是天,但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白色纸张上的黑色图案在吴大娘心中承载了新的意义,她向褚归讨了他画的电话,满意地收到荷包里。
吴大娘哼着年轻时在集会上学的调子回了家,浑然不觉自己跑了调。进屋后她犯起了难,偌大的房间找不到一个能放电话的妥帖地方。
压箱底吧,她没法时时看见,搁明面上怕弄脏,放枕头底下又会皱。
吴大娘翻箱倒柜刹那间福至心灵,她决定了,把电话钉墙上!
说干就干,吴大娘拿了两根铁钉,一根穿过电话哐哐砸进墙里,一根钉在电话上面两厘米处,留一小截挂挡灰布。
大功告成,吴大娘看着自己的成果,如同做了件什么了不得的事。
墙上与电话比邻的是一张前年的画报,当时村里评先进家庭,吴大娘家以一骑绝尘的优势当选,村里发了一张画报与一个印有先进家庭四字的搪瓷盆。
画报原是挂在堂屋的,过了一年多边缘破了一角,吴大娘不愿意丢,挪到了自己屋里。
一年一度的评先进是关乎全村利益的大事,杨桂平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困山村虽然地少人穷,但村民们安分守己,上交的公粮保质保量,有褚归与贺岱岳的加持,杨桂平对困山村评上先进抱了很大的希望。
往年前进大队是先进大队的种子选手,十次先进前进大队能占七次,今年他们出了命案,至少两年内别想评先进了。
“可惜褚医生没落户我们困山村,不然先进个人非他莫属。”杨桂平遗憾道,先进个人,多光荣的称呼。
他不在乎这些。?”贺岱岳了解褚归,他做任何事从不是为了什么名誉与光荣,“进山的事麻烦杨叔你费心了。”
村里大几十个青壮年,全带着进山显然不现实,贺岱岳请杨桂平先通知下去,有意者到村委处报名,他再根据人数酌情部署。
通知是次日上午传达的,下午登记姓名的本子便翻了页,王成才越记越发愁,报名的人那么多,别把他从核心队伍里挤出去了。
村里的青壮年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报了名,要不是贺岱岳限制了年龄,估计人数会往上翻番。
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村里每家至少有一个符合条件的,杨二奶奶格外扬眉吐气,她生的六个儿子均在条件范围内,到时候分的肉肯定是全村数一数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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