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岱岳物质需求极低,但他喜欢给褚归花钱,同样的呢大衣他穿是糟蹋东西,换褚归就值得了。
“不好意思,这款呢大衣只剩一件了。”眼瞅着买卖即将泡汤,售货员的笑意维持得十分艰难,失望地准备把大衣挂回原处。
仅此一件的呢大衣其实是他们供销社主任上个月去首都出差买的,首都天冷穿不上,一路装箱带回来。许是主任当时被忽悠瘸了,到了自己的地盘才后知后觉地认清现实,那呢大衣上身他活脱脱一个胖冬瓜。
退是退不了了,送人更舍不得,主任想了个招,利用职权之便入了供销社的库。毕竟是违规操作,为避免夜长梦多尽快脱手,百来块的呢大衣他定价八十,工业券、布票任意。
售货员是主任亲侄女,所以了解内情,她若能把呢大衣卖出去,还能分五块钱呢。
“我不爱穿呢料的。”褚归最懂如何拿捏贺岱岳,他不愿意试,便直接请售货员开票包起来,“布票够么?”
“够。”知道要进供销社,贺岱岳钱票带得足足的,不至于让一件呢大衣掏空了底子。
竟然有转机!售货员迅速抽笔开票,生怕慢了一秒褚归反悔,看着钱票进了账,她不禁握紧拳头激动地锤了两下。
呢大衣划破了钱包的口子,接下来大团结水一般哗哗往外流,孙荣的鞋子、潘中菊的布,褚归还顺便把曾所长他们的年礼一道买了。
贺岱岳的钱包变瘪,化作了手里的大包小裹,阔绰的样子令路人纷纷咋舌,羡慕得险些犯了红眼病。
来时借了曾所长侄子的二八大杠,贺岱岳将部分包裹绑到车尾,其余挂在前面车把。确定挂住之后,他扶着车把一脚跨过横杠:“行了,上来吧。”
褚归抓着贺岱岳的腰跨坐在他身后,魁梧的二八大杠容纳两人的身形本应绰绰有余,但前后的空间均被包裹挤占,致使褚归前胸贴紧了贺岱岳的后背,
犹如两条重合交叠的曲线,伴着叮铃哐啷的车铃声渐渐融入远方的山脉之中。
骑自行车需要腰腹臀腿协同发力,厚棉袄之下,贺岱岳侧腰肌肉牵引着褚归的掌心。前面是段上坡,褚归扯扯贺岱岳的衣摆,唤他停车。
“我骑得动。”贺岱岳松了一边车把,拢着褚归地手牢牢环在腰上,“抓紧了。”
话音结束,贺岱岳健康的右腿猛踩踏板,脊背前倾,像头全速追逐猎物的豹,直至登顶,他迎风畅快地长呼一声,蓬勃而热烈。
贺岱岳松了刹车,任由自行车疾冲而下,褚归伸出右手捕捉飒飒流动的空气,一团团塞满他与贺岱岳曾经残缺的二十二岁灵魂。
归还了自行车,贺岱岳又借了个背篓,将买的东西一股脑装进去,这样他就能空出手牵着他的褚医生了。
骑行的薄汗未消,贺岱岳浑身热气腾腾的,尤其是手掌,褚归几乎感觉暖得发烫了:“等会儿L,我摸摸你后背湿没湿。”
贺岱岳老实站住,单肩背着背篓,褚归右手沿着脊沟往上摸,果然潮乎乎的,指尖一片湿意。
褚归埋怨贺岱岳出了汗不早说,他拢共穿了一件布衫一件棉袄,脱哪件都不行,只能掏了手帕勉强给他擦了个七成干再重新上路。
“我估摸着你们也该回来了,火车票买到了吗?”孙荣听着声出来,他今日代褚归坐诊,没去山上。
“嗯,找了人帮忙,过几天取票。”褚归翻到给孙荣买的鞋,“师兄你穿穿看合不合脚。”
“给我买的?”孙荣惊喜地接了鞋子,坐下往脚上一套,正正好,“你怎么晓得我穿啥码?”
“奶奶年年做咱们的鞋垫,你和大师兄是四十一码,二师兄脚胖,得穿四十二码。”安书兰做鞋垫时褚归常打下手,自然清楚各自的鞋码。
孙荣踩着新鞋走了几步,前脚不抵后跟不松,乐得眉开眼笑。鞋是其次,关键是褚归时时惦记他的这份心意,太叫人熨帖了。
贺岱岳被褚归赶去换衣服了,孙荣抱着新鞋好奇背篓里还有些什么。褚归一样一样拎,很快背篓见底,孙荣笑意消散:“你自己的呢?”
孙荣以为褚归钱带少了,年强人花钱多是大手大脚的。
“我没啥可买的。”褚归并非敷衍,他吃的穿的用的未曾短过,是真的想不到能买啥。
孙荣似乎不满意褚归地答案,眼底仍有些不高兴,但被他很好的掩饰住了:“贺岱岳的呢大衣瞧着挺上档次的,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褚归说了个价格,孙荣浅浅吸了口凉气,一件呢大衣顶褚归两个多月的工资。孙荣下意识认为掏钱的是褚归,贺岱岳尽管挂着养殖场厂长的名头,户口在村上,按劳挣工分,兜里能有几个钱。
察觉到孙荣的情绪,褚归替贺岱岳解释了两句,衣服是他坚持买的,六年来除了部队发放,贺岱岳没正经添过新衣。呢大衣贵是贵了些,但能穿七八乃至十年,贺岱岳管着养殖场,需要件好衣裳撑场面。
“我相信他不会拘泥于困山村的。”褚归语气轻且坚定,孙荣望着他的神色,忽然失语。
困山村,困的是山,困不住人。!
第160章
贺岱岳换了贴身的棉布衫试穿呢大衣,褚归眼光独到,贺岱岳的胸肩完美撑起了挺括的呢大衣,板板正正地往那一站,背后风侵霜蚕的黄泥墙分毫不损他的气势。
衣摆的长度与贺岱岳在部队领的军大衣相近,有多年的军大衣着装经历打底,贺岱岳完全没有第一次穿高档货的别扭感。
褚归轻轻拽平衣袖,抬手将领口理服帖了,左拍拍右拍拍,后撤一步上上下下扫视,满意地点了点头。孙荣虽然心疼褚归的钱,但也不得不承认贺岱岳穿上这件呢大衣是真气派。
“真好。”潘中菊满脸的稀罕劲,想摸又生怕给摸坏了,虚虚摩了两下便让贺岱岳赶紧脱了仔细收柜子里,等过年或者办正事的时候再穿。
凑热闹的天麻适时挺着小胸脯喵了一声,仿佛在让众人放心,有它坐镇绝不会让耗子毁了新衣。
养猫之前,家里的耗子一度到了猖獗的地步,尽管潘中菊各类招数使尽,柜底仍被天杀的耗子啃了个大洞,白白坏了压箱底的好布,她原是备着给贺岱岳娶媳妇用的。
提到耗子,潘中菊顺势说起了她下午听到的事——王二家的小闺女昨天晚上耳朵让耗子咬了个豁口。
耗子咬人并不稀奇,禇归听闻过十数起,咬耳朵、咬脸、咬手,耗子属于啮齿类动物,门牙坚韧而锋利,一旦咬出伤口,必然会留疤。
王二家的小闺女褚归是见过的,五岁大的娃娃,天天跟着哥哥们的屁股后面跑,头发枯黄,一双眼睛倒圆溜溜亮晶晶的,怯生生地眨巴着,甜甜地唤褚医生。
“咬得厉害吗?”褚归忧起了心,小姑娘怕是哭惨了。
潘中菊叹了口气,具体咬得咋样她不清楚,但王二媳妇没带小姑娘来卫生所包扎,想来是不怎么严重。
“我没接诊到那小姑娘。”孙荣今儿在卫生所从早待到晚,王二媳妇若来了,他肯定会有印象。
褚归其实能理解,因着王二的病,他们一家可谓是山穷水尽了,王二媳妇厚着脸皮赊账为王二抓药,前些日子结算了工分,她第一件事就是找褚归销账。
还了钱,王二媳妇前倾的背微微挺直,表情舒展了嗓门也高了,精打细算的她早规划好了每分钱的去处,在她的认知中,耗子咬耳朵的小伤,是不值得上卫生所花钱包扎的。
小姑娘家家的,让耗子咬了耳朵,的确很叫人同情,但同情之余,潘中菊他们更多的是庆幸,幸亏咬得是耳朵不是脸,否则破了相以后长大了多影响说亲啊。
如此感慨完,潘中菊揣着剐掉老叶的白菜进了厨房,左右一时半刻吃不了饭,深悉鼠类隐患的褚归带上药箱去了王二家。
杂食的耗子长期生活于地底等阴暗处,全身携满了细菌,被耗子咬伤,处理不当极易造成感染,不亲自跑一趟褚归无法放心。孙荣闲着无事,背着手跟褚归一道往出走。
此时正是做晚饭的点,王二端了装泥和白菜帮子的撮箕沿院外路边的斜坡倾倒,冬日里白菜是各家各户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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