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溪困了,声音有些发蔫,他说:“我好累。”
“累就睡吧。”对方回复得很快,语速也很快,不知是急于挂电话还是真的希望他快睡。
如果通话挂断,他们就是毫无关联的两个陌生人了。
他们本来也是陌生人,被社交软件匹配到一起,有点投缘,聊了两个多钟头。
缪溪有点不想挂,他问:“你困了吗?”
对方没回答。
缪溪“喂”了声,手机里丝毫没有声音。
缪溪拿起手机看,通话界面显示——通话已结束。
他挂了啊……
缪溪退出了那个界面,准备找找他的对话框,说一句谢谢。
然后他手里震动了一下。
一条消息跳了出来:“你挂了?”
然后又是一条:“晚安,我也要睡了。”
缪溪轻抿着唇,点进了对话框,慢吞吞打字:“我以为是你挂断的。”
对方回复很快:“我没有。”
主页的诞生年龄显示一天,这或许是对方第一次使用这个软件,他过后,他会和很多人聊天,也会像这样去安慰别人。
缪溪垂下眸子,手指在屏幕上方悬着,没落下去。
界面上方显示正在输入,然后又跳出一条消息:“应该是系统自动挂断的。”
两句话,前后间隔十几秒钟,对方似乎在解释这个由系统造成的意外。
缪溪点开了键盘。
他慢吞吞打字,打了又删,手机的光线让他本就哭肿了的眼睛很难受,但他又重新打了那几个字。
他很犹豫,那几个字他删了三次,打了四次,在第四次时发了出去。
他说:“明天见。”
告别的话对于他们这样在网络社交软件上的社交交友来说,更像一个敷衍的寒暄,所以他打得犹豫,发得没底。
因为他知道,电话挂断,他们有很小很小的几率再次联系,对方未必会想理自己了。
可他没说再见,而是明天见,就更像是一次约定。
消息显示已读,对方回复:“好。”
鹤城的强对流天气过去了,第二天,阳光明媚。
雨下了一夜,第二天空气的味道就不同了。昨天的味道是夏天,今天的气味一闻就知道是秋天来了,一场大雨带走了夏天。
缪溪好好整理了自己,去见了自己的律师。
他对律师说:“我不要任何赔偿,我要知道毛毛在哪里,还有,需要他们每一个人的公开道歉。”
律师搅拌着咖啡,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叹了口气,说:“如果一直坚持这样下去,需要耗费你很多时间和经济成本,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和解。”
缪溪摇了摇头,说:“我现在只想要毛毛快点回家,我耗得起。”
律师点头,说:“那我就和你一起把官司打下去,我会尽全力把毛毛带回来给你。”
缪溪抬眸看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儒雅男士,他英俊的脸上满是自信与游刃有余,这种自信是装不出来的,是实力支撑出的强大。
缪溪低头喝了口咖啡,说:“谢谢你。”
“我应该做的,”律师说:“但是看你状态不大好。”
缪溪弯了弯唇,说:“我已经好了,这件事结束后,我要去版纳旅行。”
律师也笑了起来,说:“那我为了你的旅行能更快实现,会尽快完成你的委托。”
顿了顿,他直视缪溪的眼睛,说:“脱离律师的身份,我希望你能一直很开心。”
回到家里,缪溪给自己做了一顿饭,自己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吃,目光又习惯性地看向毛毛的窝,那里已经收拾干净了,空着。
手机振动了一下,一条消息跳在屏幕上,是那个聊天软件的信息。
他心里跳了跳,点了进去。
是一条陌生人的打招呼消息,昨天那个对话框很安静,没有新消息。
他退到桌面,长按了那个软件图标,系统跳出卸载软件的选项。
半晌,他关掉了手机。
他重新打开了电脑,手指动了动,在空白的界面画了一条曲线。
歪歪曲曲,很业余的下笔。
他发了会儿呆,尽力抛掉杂念,擦掉刚刚的落笔,望着电脑,投入了绘画。
下午六点多,缪溪被开门声打断了思绪,探头向门口看过去,见是妈妈来了。
他在电脑前坐了一整天,僵硬得全身骨头都有点疼。
妈妈走到客厅把窗帘打开了,温柔的夕阳从窗户铺了进来,让整个屋子都明亮了起来。
她唠唠叨叨地把菜放进冰箱里,扬声道:“是不是又吃外卖了?冰箱里都没有吃的了。”
缪溪捏了捏酸疼的脖颈,靠在椅子上,说:“没有。”
妈妈一个月会来上一两回,给他带点吃的,虽然他并不大需要。
缪溪在洗手间里冲了个澡出来,厨房里飘出了香气,妈妈利落地那份儿酸甜口的锅包肉装盘,端着盘子出来,看着自己的儿子,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儿子,妈年纪大了,想护着你,可已经护不住了。”
缪溪沉默了两秒,对鬓边染了霜的妈妈勾唇笑了笑,说:“妈,我没事。”
“网上那些话妈都看了,”妈妈把盘子放在桌上,低着头,擦了擦眼睛,说:“我难受。”
缪溪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别老看那些没营养的玩意儿。”
妈妈还想再说什么,缪溪打断了她的话茬儿,说:“妈,我饿了。”
他挺少和妈妈一起吃饭,这会儿俩人面对面坐在饭桌上,没什么好聊的,就沉默地低着头默默吃,只能听到碗筷碰撞的声响。
饭吃到一半,妈妈抬头观察了他的脸色,装作不经意地试探着开口:“你张叔他有个朋友,家里下了一窝小狗崽儿,长得可好看了。”
缪溪低头往嘴里扒着饭,随口应了声。
她看着缪溪低垂的眸子,开口道:“我让他给你留了一个。”
“我不养。”
缪溪语气平淡,速度不快不慢地吃着桌上的菜,说:“我以后不养狗了。”
缪溪妈妈一愣,呐呐开口:“怎么不养了?”
“它走的时候,能要了我半条命,”缪溪平静地说:“就不养了。”
缪溪妈妈嘴开合几次,最终没说出话来。
吃过饭,收拾了卫生,缪溪妈妈离开了。
门合上的瞬间,缪溪终于松了口气,转身进了卧室,躺在了床上。
久坐一天的后果是让他整个身体的骨头都在闹革命,躺下的时候就像散架了一样。
大床柔软,他陷进里边,疲惫和困倦一起涌了上来,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醒,周围已经是漆黑一片,他按开手机,眯起眼睛看了眼时间。
凌晨十二点多了。
他又点进了那个软件,系统自动匹配了许多打招呼信息,而那个对话框依然安安静静。
谁说“明天见”,明天就一定会见呢?
缪溪看着手机发了会儿呆,半晌,卸载了。
他生活圈子很简单,也很有限,只有几个相处了十来年的朋友,但都在外地,平时他也不太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有事的时候,能说话的人不多。
当然,他想说话的时候也不多,所以那个社交软件,他一般很少用。
八月末,他接回了毛毛的骨灰,律师很负责任,业务能力也很强,他等到了道歉,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可他也不打算追究了。
他抱着轻飘飘的毛毛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回到了乡下姥姥家,姥姥家的老宅已经许久没有住人,院中荒草很高。
他向邻居借了把锄头,忙碌了一中午的时间,把荒草全部锄净。
然后,他把毛毛埋在了房檐下背风的角落,他小时候常常在那里玩,毛毛也一定喜欢。
他用一把一把黄土把装着毛毛的那个漂亮的小坛子埋上的时候,心里很平静,他勾着唇,轻声说:“毛毛,这里没有人了,你可以到处跑,到处玩,没人会打扰你了。别想我,别坐在院门口等我,我会过来看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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