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模样精明美丽,穿着富贵,是那群走镖的主人家。
和尚也不在意她的讥讽,语气平和地说:“如今的天地,自是孕育不出乘黄这般瑞兽了。”
靠在最门边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目中难掩失望,裹紧了破布烂袄,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突然,他眉头一皱。
半撑起身子,支棱起耳朵往门口凑了凑。
同时,庙门外又传来了不疾不徐的三下扣门声。
他吞了吞口水,望向屋里的人,道:“外……外头有人……”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那薄薄的门板。
这庙常年无人供奉修缮,又历经了上百年的风吹雨打,连墙体都岌岌可危,脆的跟豆腐渣似的,更别提这门了。
夜里,暴雨天,荒郊野外,怎么会有人冒雨赶路?
那老头儿咽了口唾沫,死死盯着那扇门,扬声问:“谁?”
除了那和尚,破庙里的其他人都明显的紧张了起来。
“过路的,”外面是个清朗的少年音色:“雨下的太大,想在这里歇一夜。”
一镖师警惕走到门边,手紧紧捏着刀柄做戒备,一把将门推开。
门外无风,雨刷拉拉的直落下来,几乎连成了线,雨里站了一个人,那一身红衣的少年墨发贴在脸上,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浸湿,让他本就纤瘦的身体更显的有些弱气。
镖师就着火光将他打量片刻,没看见他身上有什么兵器,稍微松了口气。
“多谢收留。”
那少年身上的雨水顺着衣摆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火堆旁的姑娘看着他的脸怔愣了一会儿,大方的让了个位置,道:“过来烤烤火吧。”
不怪这眼高于顶的姑娘如此垂青,这少年的长相当真是十分的好看,全身湿透冒雨赶夜路也不见他有一丝狼狈,反而是被雨水浸湿后的容貌更加艳丽,他肤色白的像最上等的珍珠,唇红润的仿佛搓了胭脂,走这一路身姿挺拔,姿态优雅,简直美得不像真人。
那双漆黑灵动的眸子将庙里众人扫了一眼,他挑起唇,有礼的道了谢,那姑娘看他笑看的脸红了,正要说什么,只见他足尖一转,往离着火堆最远的和尚那儿去了。
那和尚宣了声佛号,没有说话的意思。
那奇怪的少年在他身边坐了,绞着发上的水,浅笑道:“师父出家多少年了?”
众人因为这少年的到来都暂且静了下来,目光不动声色的往这边扫。
和尚没看他,敛目答:“我自幼在寺里长大。”
“哦,那想必没吃太多的苦。”少年弯起眼睛,又问:“你叫什么?”
和尚停了少顷,才开口:“贫僧常和。”
佛法六和。
少年居然笑了出来,似乎是觉得他这名字有些好笑,但很快又收敛了笑意,道:“好名字。”
他侧目看那少年,却正对上了他一双含笑的明眸,他自小通透人心,能从人的眼中看出来一个人的奸邪与恶念。
看罢,他在心里念了八个字:身如琉璃,内外明彻。
这是个奇怪的人,或者可能不是个人,以他的修为现在是看不出的,但他应该是没恶意,没有恶意便好。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少年将湿漉漉的袍子搭在一旁的架子上,笑吟吟的说:“别因着我的到来扰了大伙的兴致,你们继续就好。”
常和没答,那姑娘答了:“方才在说乘黄。”
少年挑眉:“乘黄?”
“哪来的什么乘黄?都是话本子上骗人的罢了,”那姑娘噘嘴道:“若是真有,都上去骑一骑,那都活成老妖精了,天下还不乱了套。”
少年没忍住笑了声:“乘黄又不是人人都能见的。”
姑娘来了点兴致,问:“你也知道乘黄?”
少年看向常和,那出尘之人在闭目参禅,两耳不闻窗外事,仿佛已经与这俗世凡尘隔开了。
他轻抿起唇,突然抬手将那人手里的佛珠给抢了下来。
常和抬起头,就见少年在他身边坐下了,说道:“乘黄会在太平盛世中出现,追随圣明的君主。”
常和敛袖,将手伸到他面前,那人覆手过来,少顷移开,他的掌心没有佛珠,反而多出了一包松子糖,油纸包着,不知被揣在怀里多久,外边油纸被磋磨的旧了,糖也有些化了,可半点没湿。
他指尖轻轻缩了下,静静地看了会儿,收回了手。
“这荒山野庙,最合适讲些志怪故事,”少年弯着眼睛笑:“我就讲个故事,你们且当聊斋志异听听即可。”
——数百年前,东方有座灵山,天地孕育乘黄于此,那是天地间唯一一只乘黄了,天地的偏爱都集中在了他身上,刚睁眼就可说人言,聪明纯善,生的十分好看。
乘黄在这灵山上懵懂修炼了数百年,未曾见过人,只在传承的记忆里知道人的模样,就照着那模子去修炼。
化形那日,整个灵山的飞禽走兽都跑到峡谷里看热闹,叽叽喳喳的议论他会化个什么模样,是美是丑。
乘黄端坐在溪边的大石上将灵力运行周身,额角渗出细汗,他觉着这回怕是又要失败,不由得拼尽了全力,可到底是体力不支,他在众飞禽走兽炯炯的目光中,重重摔在了大石头上。
“切~还以为这次能成呢……”
“这都第几回了?”
“不知道,不过它可真笨……”
乘黄体力透支,听得到它们说的话,可爬不起来,只能憋屈的听着那些走兽飞禽碎嘴。
溪边安静了下来,一缕朝阳透过林间缝隙洒落,落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他趴在石头上睡得正香,晒了会儿又翻了个面继续晒太阳。
忽然间,他听到耳边有人言,笑着说:“瞧我找到了什么?乘黄?”
他睡得发懒,没反应过来,就没睁开眼睛。
那人似乎靠的近了些,忍俊不禁道:“睡得这么香,舌头都吐出来了。”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对上了一张人脸。
那人身材高挑,带着仙气,一身红色长袍,手上握着把扇子。
他不分美丑,但那会儿觉得这人长得真让乘黄心里舒坦,呆呆的看了会儿,那人问它:“你叫什么?”
他清醒了些,老老实实答道:“我叫乘黄。”
那人又笑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弯了起来,眼尾微微上挑,像是三月的桃花。
他说:“你是乘黄,但是你可以叫别的名。”
乘黄从大石头上爬起来,身上的气力也恢复了许多,它甩了甩尾巴,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瞧着这边有瑞气冲天,便过来看看,”男人笑道:“没料到是个小乘黄。”
他细细打量了乘黄片刻,道:“我助你化形吧。”
乘黄心思单纯,那会儿也实在是太想化形了,它只歪头瞧了男人少顷,就应了。
那会儿山谷溪边只有他们两个,连个虫子都跑远了,生怕乘黄化形失败找它们撒气。
乘黄蹲坐在大石头上,又一次尝试化形,这回在他体力透支的临界点上,一股温和浑厚的灵力融入了他的身体,下一瞬,乘黄只觉得眼前视野一变,他吓了一跳,连忙用爪子去捂眼睛,但是那毛茸茸的爪子此刻变成了五个手指,细嫩,雪白,瞧着戳一下就会破似的。
他心下明白,自己化形成了。
可他高兴不起来,就这么赤裸着坐在冰凉的大石头上,眼睛里蓄满了泪,他抓住怔怔看着他的脸的男人,急着问道:“我的毛呢?我好冷。”
那会儿已经是深秋了,天冷,灵山上的草木也不免俗的春盛秋黄,溪水环佩叮当的流过,层林染上了绚烂的色彩,美得不像人间,朝阳大盛,照在少年雪白的身上,仿佛为他遮上了一层暖色的细纱。
那时男人做了两件事,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裹在了乘黄身上。
他给乘黄取了名字,叫“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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