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的前期投资不是也打了水漂?”一个小股东问。
邵琦斜了一眼,“那叫及时止损。”
“好了,”邵禹懒得再听,他站起来,冷静道:“既然邵琦副总裁与投资方建立了沟通渠道,那就辛苦多费心,那边的要求我们尽量满足,以大局为重。”
回到办公室,邵禹没有关门,邵琦随后走了进来。
“说吧,什么条件?”他不愿意多浪费一个字。
邵琦也难得没有拐弯抹角,“把你手里的股份折价内部交易,星河资本收百分之四十,我收百分之六十,你卸任,那边兑现前期投资,额外追加五千万。”
这是赶尽杀绝,一点儿余地不留的意思。如果邵禹同意,那么他拿着钱滚蛋,权利顺理成章交接。邵禹不同意,他就把条件透露出去,联合所有股东逼他就范。邵禹要是一意孤行,大不了鱼死网破。但邵琦笃定,这家公司是邵禹穷尽十年的心血,他舍不得放不下。哪怕是自己死,他也得让公司活。
“你给詹姆斯多少?”邵禹不留情面地戳破。
“呵,呵呵,”邵琦哂笑两声,“邵禹,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够圆滑,你以为老外就不吃这一套吗?你所谓的按劳分配赏罚分明,压根就是细枝末节,人性原本就是贪得无厌的。魏然要不是不知足,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啊,”他语重心长地叹息,“还是太年轻,靠脑筋经营个小作坊还成,玩转上市企业就太嫩了,缺点儿手腕儿。”
“手腕儿?”邵禹嗤声,“像你一样,年年亏损到ST吗?”
邵琦这些年倒也有些长进,听了这样的话不再一点就着,反而慢条斯理道:“做生意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急不来。一时的成败得失不要太计较,就像当时我看走了眼,接手的都是夕阳产业,你运气好,赶上了互联网这一波红利一样……”邵琦技术性地停顿片刻,皮笑肉不笑,“邵禹,你当初要不是急于上市,心太大,非要一口吃个胖子,也不会给自己留下如今的隐患。”他冷哼了一声,“你说是不是啊?”
邵禹气得牙根痒痒,他霍然起身,“邵琦,用不着你在这里给我当人生导师,我就问你,你私下答应给詹姆斯多少好处?”
邵琦不屑,“这个是重点吗?”
邵禹拳心攥到战栗,“我想知道你把我半辈子的心血倒卖出去多少,不可以吗?”明面上的股权交易他不认也得认,但背地里私相授受的部分他咽不下这口气。
“年轻人不要意气用事。”邵琦提防着邵禹录音,根本不往话柄里钻。但他一副胜利者的语气,脸上写满了耀武扬威的你奈我何。他算准了,邵禹这种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的性格,无论豁出去自己损失多少,也断然不会放弃几乎凝聚了他全部心血的这间公司。
“滚。”邵禹咬牙吐出一个字。
“时间不多,你好好考虑。”邵琦扬长而去。
邵禹目送他离开,困兽一般的愤恨神情消失殆尽,徒留一抹冷笑。
他按部就班地审批了系统里提交的文件,又和谢丹丹核对了仍在工期中各个项目的近况,工作日的一天,倏忽而过。晚上,他直接回对面公寓办公,谢秘书陪同。有一个越洋会议,约在了对方方便的时间视频通话,结束过后,已然是第二日凌晨。
“丹丹,”关闭通讯设备,邵禹闭着眼睛捏了捏眼角,疲惫道:“我再占用你十分钟时间可以吗?”
谢丹丹在整理会议记录,闻言放下手中的本和笔,合上电脑。语调轻松地问道:“听语气,邵总是有私事要探讨?”
邵禹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谁也没你脑筋灵光。”
谢丹丹点头,“那是,女人天生敏感,你找我说公事从来不用问句。”最近这一场硬仗打着打着,谢丹丹作为邵禹身边唯一剩下信任的人,默契与日俱增。谢秘书也不再严格恪守着上司下属的身份觉悟,偶尔在非工作时间也愿意跟他这位铁树老板唠两句闲磕。她不知道从哪一天起,邵禹身上的人气儿和活气儿多了起来。
邵禹讨饶,“行了,谢秘书,我注意态度,以后多用疑问句,减少祈使句,行不行?”
“少来,”谢秘书不给面子,“我又不是老板娘。”
邵禹重重地叹了口气,在谢丹丹探究的目光中开了口,“你觉得,南弋这个人怎么样?”
“南医生?”谢丹丹这个称呼一出口,就像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邵禹宰了自己的心都有。
“嗯,就是他。”邵禹点了点头。
“怎么着,走心了?”丹丹老神在在地问。
邵禹爽快承认,“我喜欢他。”
谢丹丹思忖片刻,郑重地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终于开窍了,不容易。”
邵禹泄气,“我跟你掏心掏肺,能给点儿有价值的意见不?”
“什么意见?”谢丹丹不解,“你不会是让我教你怎么追人吧?我虽然看得多,但我现在还单身,你觉得那些直男的招数有用?”
“也是,”邵禹一脸挫败,“我问谁不好,你一个油盐不进的钢铁玫瑰,还好意思说我不开窍。”
“哈哈哈,”谢秘书甩了甩她风情万种的大波浪,对于邵禹的评价接受良好,“我是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不感冒,但对比别人不敢说,比你肯定算是经验丰富,指导你绰绰有余。”
邵禹叹息,“那你倒是不吝赐教啊。”
谢丹丹侧首打量他半晌,“也难怪你动心,其实我看到南医生资料的时候,也挺感兴趣的,可惜他对女人没兴趣。从经历上推断,他应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见面之后,有点儿意外,但感觉更好。我本来以为从事那种高尚且危险职业的人,身上至少有些跳脱或是与俗世格格不入的特质。但南医生恰恰相反,他很随和,有非常高的包容性,适合你。”
“但我未必适合人家。”邵禹心里没底。
“咱们邵总什么时候还学会妄自菲薄了?”谢丹丹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邵禹,你也很不错的。南医生值得你努力一把,真诚点儿,积极点儿,我看好你。”
邵禹被她逗笑了,紧绷的神经也松弛了两分。“承您吉言,我再接再厉。”
“对了,”谢丹丹提醒,“我之前给你发过邮件,你给人家结的账,南医生让我打到了一个公益基金的账户里,你看到了吗?”
邵禹茫然地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谢丹丹给了他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刀,“自己查去。”
邵禹让司机送走谢丹丹,他查了邮箱,正是他被警局带走协助调查的那一天。收款账户是红十字会监管下的一个分支基金,刚刚成立不久,在网站上能够查到,主要资助范围是非洲偏远地区的手工艺项目。
网上的资料很丰富,有许多在当地拍摄的视频素材。邵禹一个一个打开,认真地观看,在某一个视频的角落,他见到了类似南弋收到的那个工艺品的图案。
晚上睡觉之前,他打开倒计时闹钟,第一个二十四小时过得不算慢。
第二天,邵禹照常办公。显然他昨天的态度激怒了邵琦,后者小范围内透了口风,一大早堵门来鬼哭狼嚎落井下石者络绎不绝。邵禹一概笑脸相迎,说什么听什么,只是不表态而已。到了下班时间,准时起身离开,将拖家带口打感情牌的一窝老小留在办公室,大眼瞪小眼,没反应过来。
晚高峰出门,难免堵车。邵禹把车内的音乐声调大了一些,盖过此起彼伏的喇叭响。按得再大声有什么用,也不能飞过去。现代人的生活看似在科技的加持下日益便捷,但随之而来人的心也越来越浮躁,越快越不满足,愈简单愈焦虑。
邵禹自诩耐心不错,况且,他需要琐碎地耽搁来磨过余下的十几个小时。晚上睡觉之前,他照旧把电话留在客厅,他没有那么好的定力,控制不住自己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有没有来自对方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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