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不自觉,一首首唱过去,将大部分曲子唱完,颜烟才后觉。
原来,他们待在一起的时光,也非时时都显得漫长。
十点整到,颜烟没再跟着唱,只勾着身子,像Livehouse时一样,在暗光中提前离开。
当他疾步离开,走到山顶席位时,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满座的人影入目,满场摇曳的控灯,所有亮光汇聚到一处,照在段司宇身上。
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灿然如真正的星。
不心软,不答应,他做得对。
这就是他想看见的场景。
颜烟勾起唇,这次没再流泪,最后看一眼段司宇,而后转身离开,毫不犹豫。
走出场馆,到可通行的路口,颜烟叫了辆网约车,前往他人生的终点站。
车程不到一小时,眨眼就过,他在午夜前到达海边,游泳冲浪的海滨浴场。
亮光处仍有人,几对情侣,颜烟特意往暗处走,找了个清净处坐下,平静观潮。
只一步之遥,再往前跨,就是末路。
心跳有些快。
人之将死,说不紧张是假话。
往日里再平静,真当看见死亡时,颜烟想,他也不可免俗,生出一丝胆怯。
但他终会跨进去的。
在天亮以前,他很清楚。
颜烟翻出游泳用的耳机,戴上,点开段司宇的歌,按顺序播放,低声跟唱。
方才唱过三个小时,嗓子已发哑。
但此时,颜烟还是要唱,像要把每首旋律都刻进骨里,就算死了也不能忘记。
新一张专辑未唱完,忽有电话打进,阻断了曲声,是个陌生号码,属地是江宁。
颜烟拒接,不过两秒,对方又一次打进,仍是同个号码。
还有谁会用江宁的号码打进?
辛南雨?
可他的计划隐蔽,辛南雨应该不会察觉。
颜烟轻咳清嗓,点击接通,“喂?”
“喂,是颜烟吗,我是爸爸......”颜敬的声音。
只一瞬,颜烟挂断,将号码拉黑,不多听一秒。
他换过几个号码,初到杭大时,颜敬有找来威胁过他。
他换了号码,又像打发乞丐一般,每月转250元过去,名为“赡养费”,专门羞辱颜敬。
后来到清大,他再换号码,正式与颜敬断联。
颜敬如何得知他现在的号码。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心跳直直下坠,对死亡的胆怯骤然消失。
他彻底平静。
原来无论过多少年,任何与颜敬有关的事物,都能让他嫌恶,郁结,失去所有希望。
死前接到的最后一个电话。
竟来自颜敬。
荒谬又可笑的命运。
颜烟望着海,忍不住低笑,边笑,边脱下外套和运动裤,只余一身泳衣,毫不迟疑。
将脱下的衣服叠好,放进背包里,再调出手机里的“提醒事项”,设置0点的行程“夜游”。
过去半月的行程计划,不止有已完成的“早十点游泳”,还有好几项未完成的“夜游”。
届时,等警察找到他的手机,便会认为,他是为了完成“夜游”计划,而意外身亡。
做足所有准备,为防颜敬再打来,颜烟点开飞行模式,戴上泳镜与耳机,播放列表里唯一缓存的歌曲,单曲循环。
《Last Night On Earth》
他初见段司宇时所听的歌,他情之所动的伊始。
午夜的震动铃响。
颜烟关掉行程提醒,踏入海,不带一丝留恋。
今日温度高,夜风带着暖意,海水也温暖。
颜烟沿着浅海岸来回游,采用耗力的自由泳姿,等体力快到极限,他直接转向,朝着深海进发。
翻滚的浪来回摇晃。
不知游出多远,四肢逐渐脱力,再无法游动时,颜烟卸了劲,主动闭上眼睛。
海水侵袭,在他呛了第一口水后,争先恐后涌入呼吸道。
本能反应致使颜烟挣动,无数画面飞过脑海,思绪飞转。
“My beating heart belongs to you”(我的心跳随你而动)①
耳畔歌声不止,那年平安夜,正是唱到这句时,他对上段司宇的视线,至此一眼沦陷,不可停止。
实在可惜。
未来,他已无法陪着段司宇。
如若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一定早早接受自己的平庸,安然做远星旁边的月亮,就算不发光也没有关系。
他一定不要强也不自卑,再也不嫉妒;他一定收敛脾气,不与段司宇争吵,改正态度。
他一定不再说谎,至少要对段司宇说一句......
我很爱你。
海水渐渐充盈肺里,颜烟停止挣扎,陷入安稳的平静,仿佛飞到无垠高空。
全身被海水的暖意包裹。
意识恍惚间,颜烟不禁想,溺水,其实比惊恐发作时好受得多。
所以比死更难受的......
其实是活着。
第50章
安可结束,回到休息室,段司宇毫无成就感,总觉得有哪处不对劲。
心跳过快,眼皮也在跳,特别是两只手臂,竟无征兆地抽搐。
“祖宗,你又怎么了......”
“安静。”段司宇打断叶思危,去翻抽屉里的包,拿手机看耳机的定位。
定位正停在海滩上,静止不动。
大半夜,颜烟跑去海边做什么?
段司宇蹙紧眉,正要找辛南雨兴师问罪,却有电话先打进。
“冷静听我说,不要慌。”是宇亿梦的声音。
“什么事?”
“颜烟得了胃癌,现在他人在哪里?”
只一霎,思绪炸了,似有高频的轰鸣击中额头,震得段司宇耳鸣。
胃癌。
颜烟生了病。
现在大半夜,正在海边。
思绪前所未有地迅速,被忽略的信号连成线。
颜烟闪躲的眼神,每一次欲言又止,异常的郁结,回光返照似的高兴,以及陆蔚的那句“怕烟哥出事”,最终都指向一个结论。
病才是最大的谎。
在谎被发现之前,颜烟企图用自杀隐瞒。
“颜烟得了胃癌,现在他人在哪里?”听筒里又问一句,声音骤然拔高。
“在海边。”段司宇迅速回神,一把抢过叶思危的手机,拨打颜烟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电话打不通。
理智的弦轰然断裂。
“他在海边,电话不通,他想.......”段司宇一顿,“他想寻死!”
转眼一瞬,目眦欲裂。
“先冷静。我马上找人调救援,给我详细位置。”宇亿梦说。
段司宇立刻发送定位和设备源码,推门而出,往外狂奔,直奔场馆内防意外的救援车。
叶思危不懂,祖宗刚才还好端端,为何忽然发了疯,跟在其身后疾跑。
无数工作人员侧视,神色震惊。
叶思危抬高手,讪笑安抚,“没事,你们继森*晚*整*理续忙,不用管我们。”
场内还有不少粉丝余下,见段司宇冲出,连声惊叫高呼。
但段司宇已顾不上外界,直冲到救援车内,高声命令,“开车,马上去西新海滨浴场。”
司机一愣,没反应过来。
“开车!”段司宇瞪着眼睛催促,俨然发疯。
“请快开车,”叶思危后来赶上,喘着气朝急救人员解释,“有人落水,情况危急,实在拜托!”
救援车迅速开出场馆外,拉起警鸣,在高速上疾驰。
段司宇手拿两台手机,一台看耳机定位,一台看颜烟手机的定位,不停刷新,三秒一次,紧盯设备所在的位置。
不知有多久,耳机的定位忽然动了,往海里行进,但只紧贴海岸线,来回反复,而手机的定位静止。
过程持续有十几分钟。
段司宇不理解,险些以为是自己想多。
颜烟难道......
只是在游泳?
可悬着的心还未放下,耳机的定位忽然转向,往远离海岸的方向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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