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他问。
“月光。”
心口猛地一颤,指尖一抖,语音挂断。
颜烟一下睁开眼,视线移到阳台,从窗帘缝隙里瞄到一半月亮。
感官失调,似刹那飞入云端,缺少氧气,昏沉又清醒。
药片的苦味残留在舌根。
颜烟仰起头,轻嗅空气,无端觉得,月光不是烟味,也不是苦的。
而是甜的,是馥郁花香。
第22章
叶思危的电话在清晨时打来。
“账号的IP都改成港岛了,我发的是去年的照片,说你正闭关写歌,节目开拍再出关,你现在把所有账号退出,不要擅自登录变IP。”叶思危在听筒那端嘱咐。
“行,退了。”
“主题曲,进度如何?”叶思危例行催促。
“做完了,昨天刚发过去。”
“这么快?在哪儿录的?”
“鹭城区,租了间录音室。”
“你那荒岛民宿,什么时候能有起色?我把照片信息发给制作,人说房子不错,但是离海边太远,不好取景,要要再考虑考虑。”
“这个月。”
掌握最新情况,叶思危稍放下心,“行,那少爷您继续求复合,注意分寸,少给我惹事,别闹出大动静。”
段司宇眉梢一挑,没答话。
因为纪泽,大动静已然闹过,甚至接下来,去坑西金餐厅那伙人,他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
他不说话,叶思危察觉有异,“你真在琢磨坏事?”
“不是坏事。”避重就轻。
“你最好提前报备,不然......”
“不然你就向宇亿梦告状,”段司宇替人说完,直说,“我在琢磨如何赶走当地的流氓,击退盘踞在西岛的恶势力,帮助岛民恢复美好生活。”
听筒里寂静良久。
“爱说不说,编故事骗我有意思?”叶思危轻啧,挂断电话。
忙音一阵。
段司宇微怔,笑了。
他隐瞒,叶思危要追着问,主动说实话,叶思危又不信。
有病。
步骤有条不紊进行。
辛南雨找的托已将视频上传,反响还不错。
已有不少人知晓,鹭城有个西岛,西岛中央有家民宿,民宿老板有条游艇,只要关注民宿的账号,就有机会体验免费的游艇与住宿。
下一步要搭建的,是辛南雨“本人”。
段司宇拨通随晏的语音,探查进度,“你的公司弄好了?”
“弄好了,但是......”随晏欲言又止。
“直说。”
“很多员工辞职,跟着原先的老板跑了。”
傻子,又被人坑。
段司宇蹙眉,“公司现在多少人?”
“加上我,总共五个。”
“你重新把人招齐,让他们给辛南雨做几套备选方案,商量看做什么内容,怎么推广,加快进度。”
“......好吧。”
随晏回答拖拉,显然兴致不高。
段司宇加柴添火,“你把辛南雨的事做成,我就送你个礼物。”
“什么礼物?”
“能让宇亿梦高看你的礼物。”
“真的?!”兴致霎时提高。
“当然。”
“行,我去招人,你别骗我。”
“我从来不屑于骗人。”
语音挂断。
段司宇少见地失神。
不屑于骗人......
从前,他尚有资格这样说,但现在,面对颜烟,他几乎是把下半辈子的谎全撒光了。
不仅撒谎,还像只孔雀,无时无刻开屏,找存在感。
他总戏耍别人是猴,但在颜烟面前,他却自愿当小丑。
八点整的闹铃响。
段司宇回神,一扫忽现的感性,提起椅子,抱着吉他到阳台,调音,跑几段音阶活动手指。
日光初升,辛南雨正在晾床单被套,听见响动,绕到花园里,仰起头看。
瞥见人影,段司宇垂眸,是辛南雨正朝他招手,看戏似的笑,饶有兴致。
——立刻消失。
段司宇做口型。
辛南雨抿着嘴,还在笑,眼神移到颜烟的阳台,神色肉麻地摇头,抓着床单速速跑回后院。
隔壁仍无动静。
将要弹奏,指尖覆在弦上时,段司宇重重一顿,终是改了主意,不唱自己的歌。
因为,颜烟或许并不想听。
“......
It’s you that I hold on to.
I know I was wrong.
I won’t let you down.”①(我将紧抓住你不放,我知晓我的过错,我不会再让你失落。)
刻意温柔,蓄意深情,一首企图挽留的歌。
唱到一半,隔壁的阳台门开了,段司宇侧身,歌声停了,指尖却不停,仍在弹奏。
不见人影出。
“早上好,”段司宇主动问,“睡得如何?”
接连一周,颜烟在阳台拿药,不知因何,同样只吃一片,他却不再做噩梦,一觉睡到七八点,自然清醒。
前几日到了饭点,辛南雨在群里发消息,他与段司宇便同时出门,下楼吃饭。
但今日不同。
颜烟刚醒不久,正对着天花板发怔,虚度时光时,却猝然听见一阵柔和弦声。
别唱,千万别唱。
前奏将要结束,颜烟在心里如此祈祷。
因为他怯懦,不仅怕直视那双眼睛,更怕听见那人的歌声。所以,就连段司宇的歌,他也不敢听。
“Did I drive you away”②(是因为我你才离开?)
第一句起,稍稍喑哑的低音,神伤的歌词,似意有所指,又似没有。
耳尖一颤,颜烟咬紧牙,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心口似有热雨在滴灌,分分秒秒都焦灼。
歌到一半,颜烟实在受不了,起身开门,却只敢靠在门边,不敢走出去。
“早上好。”颜烟攥紧门沿,尽量平稳声音答复。
人还在房里不出来。
段司宇一怔,下意识问:“你没穿衣服?”
......
古怪的脑回路。
颜烟语塞,跨门而出,心头那点焦灼,也随着这句打诨被敲散了。
见他穿着长袖睡衣裤,段司宇挑挑眉,意味不明,“我还以为,你独自在房间里时不穿衣服,喜欢裸着。”
颜烟靠在护栏边,点一支晨烟,没抽,只是夹在指间,“换一首没词的。”
演奏暂停,半刻寂静,换了别的曲子。
德彪西的《月光》,用吉他演奏,段司宇从前对他弹过,只不过那时是午夜,事后昏沉时,而现在是光天白昼。
分明是白天,晨光暖和,颜烟却觉得,他闻见了月光的味道。
不是烟味,也不是花香,而是一种清淡的涩味,像冷空气,带着零下的雪,冷冷刮过呼吸道,森*晚*整*理发疼。
《月光》用钢琴弹奏,已不简单,而用吉他,想要弹得好,更要全神贯注。
颜烟微微侧头,视线往旁飘。
段司宇眉头微皱,是为下一个泛音,要精准把控力度,等听到音色明亮到满意了,才舒缓缓展开。
有些东西与生俱来,天赋是,吸引力也是。
心口处闷得发慌,热雨逃出心脏,在血液中逃窜,使颜烟焦灼又亢奋,莫大的煎熬。
颜烟想,他不仅错了,还愚蠢。
方才,还不如就坚持听那首歌。
现在好了,他不止怕听段司宇的歌声,还怕听见段司宇的琴声。
曲终时,烟也燃尽。
段司宇抬眸,对上颜烟的视线,“如何?满意么?”
“很厉害。”颜烟中规中矩点评,极力隐藏情绪。
“下来吃早餐了——!”
好在,辛南雨及时出声,站在楼下高声喊。
颜烟松了一口气,移开视线,“下去吃饭吧。”
每日锻炼,辛南雨厨艺见长,原先就厉害,现在更是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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