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戴个耳机。”
颜烟翻出便携的那副耳机,戴上,掀开毯子,彻底躺平。
演奏一息后开始。
古典吉他,曲速缓慢,主题是一段安神旋律,错位重复,高度工整。
同段司宇在一起之前,颜烟不知道什么叫赋格,听音乐只知道听个响,看是否符合口味。
所有与音乐相关的知识,都是段司宇睡前教他的,像讲故事一般,讲着讲着,他就打着哈欠睡了。
赋格很“稳重”,落在颜烟耳里,每个音符都是同等重量,没有明显的强弱势,就像代码里的每个字符,不带任何色彩,不会引起共鸣,而是抚平波动。
旋律向前发展,颜烟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四条旋律的摆线,依次左右摆动。
左右,左右......
随着线条摆动,意识逐渐模糊,彻底睡着之前,一个想法蹦进颜烟脑海,从前他无可抵抗,会爱上段司宇,渊源有自。
因为,无人会不爱段司宇,而仰望星光的芸芸众生里,他不过是稀松平常,又最幸运的那个。
-
清晨八点,闹铃响起。
颜烟睁开眼时,耳机掉了一只,语音还通着,未被挂断,接听时间已持续三个多小时。
段司宇知道他听睡着了。
甚至可能知道他一觉睡到八点。
血气倒灌,全往脸上涌。
已有好几年,颜烟未感到过害臊这种情绪,上次这么尴尬,还是在北城时。
颜烟放轻呼吸,小心翼翼翻身,想偷偷挂断语音。
“醒了?”耳机中骤然传出声音。
深沉,低哑,带着刚醒不久的颗粒感,像是覆在他耳边说话,正好抓包他的窘态。
挂着耳机的那只耳唰地红了,不自觉发烫。
颜烟顿了很久,缓缓说:“嗯,醒了。”
“睡得如何?”
“挺好。”
“是吗?”段司宇声音里带着笑意,“那过会儿见。”
“嗯。”
语音挂断。
颜烟垂着头,不禁思考,他睡着时是否有说梦话胡话?而这些话,有没有被段司宇听见?
可他这次入眠无梦。
应该......不太可能说胡话。
颜烟稍放下心,洗澡洗漱,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运动装下楼。
大厅飘着浓郁的黄油香气。
段司宇坐在餐桌前,正低头看平板,听见楼梯间的动静,抬头朝颜烟望过来。
下意识,颜烟避开视线,四肢有些僵硬,步履极慢。
“烟哥,你醒啦,”辛南雨看见他,笑着说,“今天有叉烧包,还有菠萝包。”
“谢谢。”颜烟拉开椅子坐下。
打开抽屉,辛南雨翻出一个小手提袋,打包好几个菠萝包,以及两瓶桂圆茶,“烟哥,等会儿出门记得带着,出海时饿了能垫肚子。”
颜烟点头,抬眸时,视线不经意扫过段司宇。
深色的休闲西裤,靛蓝色衬衫,领下两颗扣子大开,莫名的慵懒,游刃有余,跟往常大有不同。
视线停顿,落在大开的领口,半露的锁骨上,短短一秒,颜烟迅速低眸,拿了片面包送进口,无声咀嚼。
“我的衣服有问题?”段司宇放下平板问。
“没有。”颜烟咳了一下,差点被噎着。
段司宇看他一眼,端起茶杯,递到颜烟手边,“别噎着。”
指节触到他小指,微凉,似有若无勾了一下,迅速收走。
颜烟停止一瞬咀嚼,端杯汲一口茶,低声说:“谢谢。”
氛围微妙地和谐。
连辛南雨都看出来,低头安静吃早饭,没有故意找话题。
煎熬的早饭一过,辛南雨跟着两人出门,记录从民宿走到码头的路径与时间。
约摸二十分钟,时间不长不短。
两人上船前,辛南雨将保温袋递过去,嘱咐说:“烟哥,袋子隔层有晕船药,不舒服了记得吃。”
“好,谢谢。”
私人游艇,颜烟倒是头一次坐,从前他连海边都不常去,更遑论玩海上项目。
这是个家用中型游艇,设备齐全,甲板上停有一辆摩托艇,舱内也有唱歌饮酒的空间,一次性载八到十人最为合适。
等两人都上了船,船长启动引擎,游艇乘着浪启动。
海风掀起额发,日头正好,日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有些刺眼。
颜烟靠在甲板护栏上,望着海面,有时被阳光刺了眼,不自觉半阖眼皮。
“戴上。”段司宇带了副多的墨镜,递给颜烟。
颜烟接过,架在鼻梁上,“谢谢。”
有一层镜片阻隔视野,颜烟稍微松弛了些,四肢没再紧绷着。
段司宇背靠甲板,面朝颜烟,稍靠近一点,“感觉如何?晕么?”
佛手柑的香气,随着海风飘到鼻尖。
颜烟摇头,手指握紧了护栏,“很好。”
段司宇逼近,“你作为首个体验的客人,只评价一句‘很好’可不够,优点缺点,具体说一说。”
颜烟想了想,说:“风景很好,设备齐全,活动空间也足够,我目前没有发现缺点。”
没有发现缺点。
段司宇勾起唇,笑着问:“你喜欢么?”
“还好。”颜烟说。
谈不上喜欢与否,但确实比在轮渡上清静舒服。
随着日头升高,游艇驶到远方,入目皆是海面,鹭城与西岛全变成模糊的小点。
到达既定地点,船速减慢,渐渐停下,随着海浪缓慢摇晃。
早晨海上风大。
段司宇摘掉墨镜,又靠近一点,“浮潜,垂钓,摩托艇,滑板,或者其它项目,你想试什么?”
阳光下,琥珀色的眼睛明亮泛光,像是瑰丽的星云,要将所有渺小的尘埃全吸进去。
呼吸擦过面庞。
颜烟侧头,“不用浪费时间,哪些项目保留,哪些去除,你来决定就好。”
“我来决定?行,”段司宇一锤定音,“那就全部保留。”
全部保留也太过于奢侈......
就算是要做宣传,也不至于不计成本。
颜烟只好说:“我试试垂钓。”
垂钓。
倒是符合颜烟的性格。
段司宇轻笑,叫船员拿来垂钓用的工具,将鱼饵装好,甩线固定,才放到颜烟手边,跟作弊似的。
一切准备就绪。
颜烟抓住鱼竿,坐到钓鱼椅上等待,椅子偏矮,他只能缩着腿,场面一时有些诙谐。
而段司宇仍靠在护栏上,背对海面,似笑非笑,看着颜烟。
垂钓需要耐性,无聊不可避免。
不多时,段司宇耐不住无聊,问:“辛南雨那天说,他被赶出家门,是什么原因?”
“他父亲不接受他的性向,”颜烟一顿,补充说,“男。”
闻言,段司宇阖了阖眼,“他有男朋友?”
“应该没有,或是分手了,我不清楚。”颜烟说。
段司宇一下警惕,刨根问底,“他是什么类型?”
类型......
是指上下?
颜烟反应过来,皱着眉头说:“这是他的隐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话音刚落,鱼竿被剧烈下拉,像有大鱼上了勾,在撕咬鱼饵。
颜烟赶紧拉住鱼竿,与力对抗,难得手忙脚乱,“现在要怎么做?”
段司宇勾了勾唇,走到颜烟身后,俯下身,紧握颜烟拿着鱼竿的那只手,稍稍往上提,另一只手收线,慢条斯理,一点儿不急。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来海边度假,为什么偏要选鹭城?”段司宇低声问。
为什么是鹭城?
颜烟定机票时,只是凭感觉选,在热门城市中挑一个合眼缘的岛,没有任何理由。
可此时,当佛手柑的气息紧紧包围,热意的呼吸擦过他发尾,一段久远到早已忘却的记忆,蓦然蹦进颜烟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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