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校是,在公司也是,他认真完成每个任务、写好日报周报,也理所当然认为,他的努力皆有意义,终会获得相应的回报。
但现实并非如此。
从第一次评绩效,他拿到C起;
从准备了许久的项目,最终无法落地,只是一场空起;
从部门合并,原先的主管斗争失败,被裁辞退,他渐渐被新的主管与同事边缘化起。
颜烟意识到,工作与学习,是两种孑然不同的东西。
并非他努力,就能获得所想。
甚至于,他投入的努力越多,得到的回应就可能越少。
边缘化。
一个曾经他在论坛里看见,就直接划走,根本不会点进的词,“毫无预兆”落在了颜烟头上。
那种感觉像是处于虚空。
对不上同事的频率,跟不上新主管的脚步,看不懂旁人眼中不明的意味,像个透明人,被彻底无视,落入虚空。
这个过程很长,像是被吸进硕大的黑洞,初时根本感受不到,等他猛然回头,才发现自己站在了边缘。
沟通。
到此时,颜烟再想起学长的话,恍然大悟话中的意味。
他沟通的方式有问题,但不是与同事。
而是与上司。
他太清高冷漠。
他不讨人喜欢。
被边缘化不是毫无预兆。
而是前端这个工种,以及他性格共同造成的必然结果。
他是不是该改?
如果不改,就是他活该?是他咎由自取?
可他为什么要改?
明明这就是他原本的模样,也是段司宇喜欢的模样。
但遇到问题就解决,绝不要逃避,是他长久以来的做事方式。
所以他想的解决办法——伪装。
至少在公司里,他别再显得那样清高冷漠,他要扭转边缘化的进程,就像他曾用勤能补拙的方式,完成每个目标一样。
第二任主管喜欢一种进口的烟。
所以他认真观察,找到对应品牌,买了五条,低调送到主管办公室,关上门后,打开天窗直话直说。
他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也明白主管对他的期望,他今后将会有所改变,请主管能见证他的成长。
帖子里的话术,他练习过无数遍,翻来覆去咬文嚼字,练到最后,连自己都差点信了。
主管没有收他的烟,而是从自己的烟盒中,拿出一支递给他,像是在给他一个新的机会。
“加油。”
“谢谢主管。”
那五条烟,最后全部被他自己抽光。
在每次会议之后,在每顿午休之间,有他独自去吸烟室抽的,也有和主管一起在天台上抽的。
家长里短,爱人亲人,常做个安静的聆听者,适时附和对方的观点。
他终于知道如何与上司沟通。
他扭转了边缘化的进程。
可他不是个演员,他只是个平凡人。
他在用伪装自我保护时,也在被伪装同化内里。
比如烟瘾。
嗓子泛痒,心口难受,总想着去点一支,难以自控。
并非只在公司犯,回到了家也会犯,颜烟每点一支,都像在提醒自己,他变成了一个不自律的俗人。
他变成了,自己都瞧不起的那种人,更遑论段司宇。
唯一的安慰,是段司宇爱看他抽烟,说他抽的是月光,是月亮降临在大千世界,漂亮极了。
但颜烟清楚,段司宇说的不对。
他不是月亮,是落俗的清高。
他抽的也不是月光,是被摒弃的自尊。
第36章
一支烟燃尽。
颜烟蓦然回神,摁灭烟,检查火彻底灭了,方才丢进装烟的废纸箱。
这款烟味道过淡,李桐晋该是抽不惯,索性大口抽,先于他灭了烟。
片刻沉默。
似又让李桐晋紧张焦灼,态度小心。
颜烟有些无奈,他似乎有种能力,总能让旁人紧绷,只是无言都让人畏怯。
他并非像段司宇那般,令人畏惧又着迷,纯粹是因为太清高冷淡,才让人不敢接近而已。
“你被同事无视了?他们讨厌你?”颜烟主动问。
李桐晋一下放轻呼吸,既为颜烟的敏锐,也为他的直白,连旁敲侧击的开场白都省掉。
“也不是,他们只是......”李桐晋欲言又止。
“只是知道组长不满意你,所以趋利避害,抱团孤立而已。”颜烟平静地说完后半句。
李桐晋一怔,下意识后退,有些恐慌。
因为颜烟的话很精准,一字不差道出他的处境。
“我不会读心术。”
颜烟又点燃一支烟,“上司对你不满意,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耳畔寂静。
李桐晋不答话,变得很谨慎,甚至畏惧,像在怕他跟制作告状,或与旁人“告密”。
可他怎么会告状?
他只是,曾站在同样的位置,知晓那些不明眼光,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已。
颜烟侧头,将点燃的烟递过去,神色平淡,眼神无波澜。
李桐晋接过烟,吸一口,极淡的烟味入肺。
明明上一支,他还品不出滋味,只觉索然,但现在不知怎的,喉间竟有种清淡的冷香,就像是......
极地的雪。
蓦然,李桐晋想到段司宇的成名作。
那年,街头巷尾都在放段司宇的歌,尤其是《明目张胆》,但李桐晋更喜欢《极地的雪》,因为前者过于直白,只是一首庸俗情歌,而后者更像是一段抽象感受的记录。
但此时,一个荒诞想法乍现。
《极地的雪》可能也是一首情歌。
这两首,或许都在写同一个人。
李桐晋摇摇头,心道自己幻想过甚,收回思绪。
呼吸道中充满雪味清香,奇异地,李桐晋静下心,情绪渐渐平稳,比入职后的任何时刻都平静。
“上一周吧,来鹭城之后。”李桐晋呼出烟,紧绷的弦就此放松。
一周就能让人如此低声下气?
颜烟有些惊讶。
李桐晋见他疑惑,解释,“我们听台里调遣,可能今天在这个组,下个月就会去其它组,变动挺快的。”
“海滨旅社”拍摄周期不到一个月。
李桐晋或是从其它组调来,等结束了再又回去。
“这边组长对我不满,主要原因是,他跟我原先的组长不对付。”
说着,李桐晋自讽一笑,“我一开始总想,只要忍过这个月,等回去就好了。但仔细一想,我去哪都是当牛做马,打杂讨好,这个职位本就没有上升的空间。”
话匣打开,李桐晋索性敞开倾诉。
“但又能怎么办?我这种普本水专业,本来也找不到高薪工作,与其辞职,还不如待在组里巴结艺人,说不定哪天运气好,能一飞冲天。”
话虽这样说,但颜烟能听得出,对方不过是自我嘲弄,并非真会这么做。
“你没有想过转其它岗位?”颜烟问。
“刚进来时想过去摄制,”李桐晋摇头,“但那边都是科班出身,我不专业,导演肯定不会同意让我转岗。”
“为什么要导演同意?”
“当然要同意才能......”李桐晋欲言又止,先是觉得荒谬,而后愣住,因为理解了颜烟的意思。
“您的意思是,让我辞职去做摄像?”李桐晋忙摇头,“我没有经验,就算从台里出去,还是只能做场务。”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积攒经验,你只是‘空闲’时去摄制组‘帮忙‘,这无可厚非,也不需要人同意。”颜烟很平淡,仿佛这是件易事。
“我......我不行的,我能力很差。”李桐晋仍自我否认。
如同多米诺骨牌,人一旦开始自我否认,将很难停下,直到事事溃败,彻底崩塌。
颜烟很清楚这种感觉。
颜烟摸出手机,点开南雨小窝的账号,播放最新的Vlog视频,递到李桐晋面前。
李桐晋不解,愣愣接下,看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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