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练剑法,最终依旧护不住心爱之人。”
“我并未固执,虽说总是想着来日方长,但关键时刻也都开口询问对方,即便他一次闭口不言,我也说服自己再勇敢一次,可都被拒绝。”
“这些时日我想了许多,回头看,似乎从进入兆龙寺的那一刻起,便有许多人劝我止步,我并不后悔自己的偏执,我只是......”
他眉目间流露出几分隐忍。
“可这,就当真都是命吗?”
“若让我回到起初,我大抵依旧不会止步,只是越到后来,越不敢上前。”
“我......”
“你只是从未想过让他离开。”父亲冷不丁开口。“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这个。”
“你将自己的性命当做护住他最后的底牌,所以一直不慌不忙。”
“只不过对方与你想的一样,先你一步做了你要做的事,你才乱了阵脚,可也已经无力回天。”
“也许被留下的人都会如此,岁月不会淡化伤疤,但会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
“小晟。”望着齐晟脆弱的模样,齐山勤叹息,“有时并非你做错了才会受到惩罚,将他逼到绝路的是贪婪的人性,但若没有守宫的介入,你二人也不一定能相遇,这才是命。”
“也许你可以改变自己,但你防不住旁人。”
齐山勤起身,忽然走到齐晟跟前,轻轻抱了他一下。
“我的儿子在我眼中,已经做到最好了,无论是作为儿子、徒弟、师父、一方尊主还是道侣,你都已经尽力了,若如燕还在,一定会如我一般骄傲,只是这么些年,我从未告诉你这些,所以你总觉得自己不够好。”
“起初你告知我那位的存在,我虽说不阻拦,心中却始终不安。”
“但如今为父却觉得感慨,在一众你想要保护的人里,他终究成了不一样的,是能让你停下脚步去信任依赖的人,最后也成了护住你的人。”
“儿子,旁观者清,我想对于他而言,最后见到你的那一刻是心甘情愿且幸福的。”
“所以,不要让自己被困住太久,不要让自己太过不幸。”
“你也知道,他放弃一切想要给你的,不是你现在的模样。”
齐山勤拍了拍齐晟的肩膀,轻轻点了点齐晟的手,是少有的温和。
“就当是为了他,快点好起来吧。”
齐晟低垂着头,失神地望着自己溃烂的伤口。
良久,屋内才传来一声低语。
“......好。”-
极阴之地,一道青色的身影缓缓走出山洞。
山中不知岁月,池州渡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
望着水池中玄九的模样,池州渡轻声与她道别。
醒来后兀自纠结了一阵,还是先迅速重新将玄九炼回原身的模样。
本不知烦恼与担忧为何物的老祖在山洞门前徘徊了一会儿,生怕自己一旦走了出去,外头早已变了一番模样。
不过好在自己留在齐晟身上的祈福咒能让他感受到对方微弱的气息。
身旁的灵不知他的烦恼,灵巧地围着他打转,被池州渡一掌挥开。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身影一晃,消失在林间。
江湖的确变已经变了天。
望月崖一战惊天动地,在民间疯传,在一度滋生诸多谣言后,元掌门郑重将真相,连同三百年前守宫的阴谋一并公诸于世,为池州渡正名。
在此期间,江湖再无三尊之说,齐宗主将宗门交给二位爱徒,销声匿迹。
姬叶君更是不知所踪,传闻已经死在了这场风波中,影宗在众门派的打压下最终成了一盘散沙,江湖历经一场腥风血雨后元气大伤,好在有元泰清坐镇。
加上苗疆少主一直留在剑宗,而后齐老爷子亲自出山,一时间无人敢轻举妄动。
叛乱的门派与守宫一党的余孽被关在清诀堂的牢狱之中。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守宫的余孽早就死光了。”
“什么,不是说被一同关在清诀堂吗?”
“我家中有些关系,听闻齐宗主与那位老祖.......”他压低声音,“其实是那种关系,齐宗主销声匿迹,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是因为那位老祖,据说消沉了许久。”
“不久前对方才隐隐有了消息,说是亲自将守宫的余孽杀死,那手段极其残忍,是活生生用酷刑给凌迟而死的。”
“不是,老兄你这消息靠谱吗,这可不像齐宗主会做出来的事儿啊。”
“呸,那群老东西害了多少人,若那老祖当真是齐宗主的......那个,要我说就算是凌迟都不解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道侣死在眼前,还那么凄惨,不疯都算好的了。”
“你说的也是......”
茶馆内,池州渡带着帷帽,不动声色地听着。
在听闻多方说“不疯都算好的了”时,身形紧绷了一瞬。
被青纱遮挡的浅眸里闪过一丝慌乱,继而又定了定心神。
但他们也是随口一提,说过便说起了其他事。
池州渡再也坐不住,留下银子起身朝外走去。
远远看见剑宗的牌匾,池州渡顿时紧张起来。
他身形一晃,在剑宗四周绕了一圈,却迟迟不敢入内。
池州渡的手下意识拂过腰间,却摸了个空,意识到冥七并不在身边的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
而后隐匿了踪迹,悄悄从后山进入了剑宗内部。
好在齐晟带他来过,所以还算顺利。
池州渡围着赤陵居小心绕了几圈。
咒息浓郁,齐晟就在屋中。
这让他无比紧张,在树上静静盯着屋子看了许久。
忽然,他看见两道身影朝赤陵居走去。
是左轻越与仇雁归。
池州渡坐在树上,迟疑了一会儿,指尖凝出一阵轻风,朝他们扫了过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风,两人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仇雁归下意识拔剑,目光冷淡地一扫,当他看清树上露出身形的人时,陡然愣住。
左轻越见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神也是一变。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震惊。
他反应极快,立即伸手,天丝破空而出,像是生怕对方逃跑一样,将对方团团围住,并拽到自己身边。
仇雁归一个箭步冲进赤陵居。
原本已经做好大战的准备,却见这位没有丝毫地挣扎,乖乖站在他的身边。
左轻越怀疑地上下打量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于是嫌弃且纡尊降贵地捻起对方的一截衣袖,观察他的反应。
池州渡没有看他,视线紧紧盯着门口,他想了想,还是在指尖聚集起一缕煞气,试探地朝屋内而去。屋内。
齐晟正俯身画着池州渡的画像。
他周身的气质变了许多,不似往日的儒雅温和,淡漠得令人有些不敢靠近。
忽而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齐晟抬眼望去,却忽然看见一缕煞气飘在自己眼前。
“......”
那煞气见他没有反应,像是讨好一般在他眼前来回晃了晃。
齐晟猛地一怔。
也正是此时,仇雁归推门而入。
“齐宗主!”
齐晟尚未回神,就被仇雁归一路拽了出去。
一切都像是梦一般,当他看见那一抹青衣时,整个人都傻在原地。又是梦吗?
齐晟没有反应,无言地盯着池州渡的脸。
他在梦中,从未如此清晰地看清过对方,以至于久久难以回神。
池州渡见他表情冷淡,眼里闪过一丝失落,默默往左轻越身后靠了靠。
左轻越:“......”
这老妖怪是被雷劈傻了不成,怎么成了这幅怂样?
就在池州渡看着齐晟的脸色打算先迈出一步时,齐晟却猛地朝他跑来,跑得太快还不小心撞得左轻越一个趔趄。
“你......”
仇雁归见状连忙拽着盛怒的少主走了出去。
手里是温热的触感,齐晟抚摸着对方的后背,鼻尖尽满了熟悉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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