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想中被推开,然后被兰山远斥责的场景并未发生。
四周昏暗,兰山远的脸色也略微发白。
他只是掏出块帕子,温声:“当心着凉。”
问泽遗麻木地接过帕子。
这算什么?
把他带回宗打断灵根之前,师兄对师弟最后的关怀吗?
在他的注视下,兰山远垂眸,看向昏倒在地上的苍雀。
他默念咒文,抬手洗去苍雀的记忆。
随后,他收拢被问泽遗一身水沾湿的袖子,将手搭在问泽遗的肩上。
源源不断的灵力送过来,问泽遗脸上的魔纹迅速变淡消散,瞳色也恢复正常。
“还能走吗?”
他关切地看着问泽遗:“若是走不动,我背你离开。”
“可以走。”
问泽遗原本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些:“得快些走,苍雀们应当马上就会聚过来。”
时不时落下的天雷太过惹眼,且兰山远的态度反常,让他觉得待在这都是煎熬。
“不急,可以先寻处树林。”
兰山远扶起他:“你需要清净的地方歇息。”
问泽遗神色复杂:“可这是苍雀的领地,要是被他们发现,恐怕会误会我们的来意。”
“布个隐秘的结界即可。”兰山远面不改色。
“师兄。”问泽遗跟着他走了一段路,终于忍耐不住。
他心里酸涩,别过头去,眼眶微微发红。
“你理当发现了的。”
要是换作别人这般对他,他可以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先下山去,往后再想办法去解决。
可术修对魔气最是敏感,他瞒不住兰山远。
既然发现了,还是挑明说为好。
兰山远动作顿了顿。
“你身上有魔性。”他平静道。
“而且魔性不轻,怕是已经存在多年。”
“若是被谁发现,你会被置入危险境遇。”
问泽遗垂眸:“是。”
其实兰山远都看得出,刚才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无妨,我会瞒住他们。”
问泽遗微微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兰山远。
见他这副样子,兰山远眉头微蹙,面露不解。
“除了他,莫非还有人看见你入魔的模样?”
若是有,找到再把记忆洗掉就好。
其实杀掉更省事,但问泽遗不喜欢这么做。
“没有。”问泽遗连连摇头,果断选择装傻充愣。
从兰山远的态度来看,兰山远不打算追究他,甚至在帮他隐瞒。
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沉重的步子也变得轻快。
走在路上,两人无话。
一道道雷没劈得问泽遗痛不欲生,魔性却让他的头脑昏沉。
“暂且在此处歇息。”
兰山远将问泽遗放在块还算干净的大石上,支起结界挡住风雨。
不是因为这里合适,而是因为他急需休息。
问泽遗身上魔性只是被暂时压下去,时不时就会冒出来。
“师兄,笼在山上的结界是怎么回事?”
他以为自己讲起话很正常,实则声音气若游丝。
“应当是苍雀族的禁制。”
因为太虚弱,问泽遗身上的剐蹭伤不再自动愈合,大大小小伤口斑驳,渗出血来。
兰山远边替他包扎止血,边回答他的问题:“为了防止外族入侵,妖族的大能会为族人栖息的地域设下阵法。”
“禁制开启,外人不得入内,族人不可外出。”
“他们自己的禁制?”
问泽遗不禁坐直:“这就奇怪了,这禁制是为了保护族人所设,眼下开启不合时宜。”
在山火爆发的时候开启禁制将族人圈在领地,是带着全族找死的行为。
从刚才苍雀们想要冲开禁制看,恐怕禁制开启,也在他们的预料之外。
是有人恶意开了禁制,想要害他们。
越想,问泽遗的头越疼。
“的确。”
兰山远轻轻放下他的胳膊:“你右手也有伤,让我看看。”
他包扎的动作极其老练,问泽遗乖乖伸去另只手:“师兄居然连包扎也会。”
他笑道:“太了不起了。”
之前看兰山远打伞都别扭,原以为他是不会动手包扎的。
“也不是难学的技巧。”兰山远周身紧绷的气场柔和了些。
“别动,血会渗出来。”
问泽遗彻底心安了。
兰山远替他隐瞒魔性,还把他包扎好,肯定不是为方便把他丢掉。
思明丹的副作用愈发地重,他竟然在如此危急的情境下,生出困倦,眼前也模糊起来。
问泽遗不住地掐着手心,极力让自己清醒。
为了不睡过去,他锲而不舍地主动和兰山远搭话。
“对了,差点忘问师兄怎么进来了。”
他语调里带了丝委屈:“这是我的劫难。”
明明只要他受着就可以了,不必牵扯兰山远的。他不想让兰山远看自己这副入魔后的狼狈模样。
兰山远应该在山下,同其他宗门的长老在间敞亮的屋里开会。而不是像现在,陪着他蹭了一身的泥水,躲在结界像偷//情似得出不去。
大师兄怕是数百年都没这般狼狈了。
“你是我的师弟,我不放心。”
兰山远语调平和,可问泽遗瞧见他把沾了血的布叠得齐整。
似乎兰山远每次一焦虑,就会露出这种习惯来。
现在他怕是让兰山远更不放心。
问泽遗面露歉疚:“麻烦师兄了。”
“不必自责。”兰山远收拢绑布,“就算我不进山,相信师弟也能摆平一切。”
止血的绑带束缚住两人的手,仿佛如此,就能让他们一直紧密相连。
“睡吧,别担心。”
问泽遗实在头晕得厉害,只得嗯了声,缓缓闭上眼。
反正下回兰山远要是去犯险,他也会跟着兰山远。
不光因为他们是师兄弟,也因为他喜欢兰山远。
他比兰山远多了个理由。
其实只过去没多久,但是在病中的人,总觉得时间格外漫长。
“师兄。”问泽遗的额头上也被磕伤,他眼睛睁不开,乖巧地低着头任由兰山远包扎。
没来由地,他开口问。
“你不会不要我的,对吧?”
他原本想说的是持明宗会不会不要他,结果脑袋一岔,弄错了主语。
好在兰山远并没在意,甚至听着心情不错。
“自然不会。”
一道天雷劈落,穿过结界,伴随着巨响落在问泽遗的身上。
他仍然感觉不到疼痛。
“雷劫不疼吗?”
他睁开散大的瞳,喃喃自语。
本以为雷劫会是拦路虎,他一路上却几乎没遭雷劫的罪。
每次落雷后,他只感觉经脉发麻。
可原主的记忆分明告诉他,雷劫极其可怖。
疼得像是剥皮抽骨,打碎血肉,又原封不动地塞回去。
渡雷劫时死掉的修士,有三四成是活活疼死的。
修士们突破关窍渡雷劫闭关,一是求个清净,二是是不想让外人瞧见狼狈。
兰山远的手轻轻抖了下,随后快速缠好绑带。
“不会疼的。”
他轻声道。
五脏六腑的阵痛还没过去,可早已习惯疼痛的兰山远却是欣喜的。
问泽遗的魔性暴露,他和他,终于有了共同秘密。
他会以师兄的身份,以更合适的理由朝他更靠近一步。
做他的共犯。
第54章 替罪
“感觉如何?”
“多亏师兄,我已经好多了。”
问泽遗的伤口处已经停止渗血,皮肉上触目惊心的淤青和紫红开始飞速消退。
兰山远的纳戒像个宝库,里面放着能用来取暖照明的上品火灵珠,以及应急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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