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关窗。”兰山远松开他的手,起身。
问泽遗嗯声,往窗子的方向看了眼,像是很关心今日的天气。
兰山远突然点起屋内的长明灯,问泽遗的眼睛眨也没眨。
“小泽。”兰山远的声音突然变沉。
“你看不见了。”
窗户根本没有开,可问泽遗没意识到;他原本对光很敏感,今日却能做到对光照毫无反应。
突然拿失忆开玩笑,是为掩盖比失忆更糟糕的症状。
银发修士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极力分辨兰山远的方向。
他轻描淡写道。
“好像是。”
第95章 顽疾
“这位公子的眼盲只是暂时的,过些日子可以复明。”
诊过脉后,魔修弯腰,战战兢兢和兰山远道。
“何时能痊愈?”
碍于问泽遗在场,兰山远的态度还算客气。
问泽遗缩在被子里动弹不得,只能睁着无神的双目,同情地看向魔族药修的方向。
突然变成盲人,他自然觉得不自在,可兰山远比他还要着急。
“老朽......老朽也不清楚。”
魔的头越来越低,不敢和兰山远对上视线。
他被施了术法记不住眼前两人的样貌,只知道是一人一魔。
怕是两位不世出的大能。
乱了套了,居然有人族大能逼着他来救高阶魔修。
“罢了。”问泽遗费劲地要起身。
“也不着急,能痊愈就行。”
见到他挪动身体,兰山远立刻变得紧张。他无暇顾及魔族药修,小心将他扶起。
“咳咳......”
小幅度的动作险些让问泽遗喘不上气,他小声咳嗽几声,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摩挲兰山远的手背,示意他自己一切安好。
兰山远冷漠扫了眼被晾在一旁的魔,老魔修立刻识趣地退到门外。
“师兄,别给魔修出难题了。”
浑身无力导致他讲话过于轻声细语,问泽遗自己听着都觉得别扭:“这都第三个了,怕是换第四个也不知道。”
“陪我歇会,别去找人。”
他身上的疲倦感很重,连躺着都不安稳,出了一身的汗。
“好。”兰山远小心翼翼揽着他,坐在床边。
“说起来,现在外头是几月了?”
问泽遗半躺着,靠着他的肩膀。
“十月。”
“比我想得要迟。”
银色长睫微敛,问泽遗诧异:“这就快到冷天了。”
他感知不到冷热,可光靠摸兰山远身上的衣服,也能猜出屋里温度很高。
“是。”
看他面上倦色愈发明显,兰山远将落下的被子盖在他身上。
“觉着困就先睡下。”
兰山远避开脆弱的关窍,拍着他的后背:“万事有我,别担心。”
问泽遗又起了打探持明宗近况的心思,眼皮却越来越沉。
他现在的精力还不如幼童,支撑不起过度思虑。
再度醒来时,兰山远依旧攥着他的手。
感觉到他的动作,兰山远的手紧了紧。
“我睡了多久。”
他的声音含糊,头阵阵钝痛。
“整一日。”
“好久。”
问泽遗懒懒仰躺,仍然不见复明的征兆。
“不算久。”
兰山远端着茶杯,轻描淡写:“喝过药再睡。”
依照他现在的身体,用碗喝都可能呛到水,只能一点点慢慢喂。
心头泛起酸涩,问泽遗抿着送到嘴边的药。
在这一日之前,兰山远已经等了他月余。
他的味觉和嗅觉只剩下一丁点,甚至尝不出药和水的区别。
他只知道药的温度,比兰山远手上的温度要高些。
清醒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问泽遗反倒变得沉默了许多。
一来静养有利于康复,二来他的心情确实好不到哪去。
比失明更让他失落的,是原本灵巧的手不听使唤,他甚至没法做些手工活打发时间。
问泽遗总是将手放在被子上,让手指试探着艰难张合,试图从中收到一分半分的知觉。
哪怕双目失明,他也偶尔会盯着自己的手发呆。
兰山远正给他梳头:“最近几日,魔域的天很好。”
“是吗?”问泽遗打起精神,回应兰山远的话。
“我记得魔域三日有两日都天气不好,这倒是难得。”
“等到你身体好些,我们可以出去看风景。”
兰山远将他的头发用发带束起。
想要丹药发挥作用,至少需要经脉能够流通。
所以被封住关窍后,就算神仙来了也只能生熬硬抗,灵丹妙药起不了作用。
“好。”问泽遗笑道。
“到时候,我请师兄去吃饭,我也想吃西南的百花酥了。”
不擅长找话题的兰山远已经尽力了。
他只是希望他心里好过些。
哪怕心情不好,问泽遗还是尽量让自己脸上多带些笑。
“嗯。”
见他笑了,兰山远蹙起的眉头才松开些。
给虚弱的伤患打理头发要格外小心,需要的时间也格外长。问泽遗的手百无聊赖,摸索到根晃悠悠的飘带。
他把玩着飘带,慢吞吞顺着飘带往上摸,摸到了兰山远的手臂。
术修们喜欢给身上缠布绕丝,应当是兰山远身上的饰品。
问泽遗的动作很慢很慢,颤抖着弯曲手指,将飘带收拢在手心,随后紧紧攥住。
只是攥了片刻,他的手又失了力,不受控制地松开飘带,重重垂下。
连片飘带都抓不住。
他心中隐隐失落。
兰山远看出他的心思,将飘带放在他手中,哄小孩似地帮他收拢手指。
“我知道你不好受,不用强撑着。”
问泽遗勉强能做到正常呼吸,兰山远怕接吻会导致虚弱的他昏迷,握住他的指尖,小心在他颊边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这是双很好看的手。
剑修们许多都不修边幅,可问泽遗爱护的手,所以手上永远很干净。
问泽遗的手指很长,平时灵活得像阆山翻飞的灵鸟,现在却僵硬似提线木偶,被握住都没半点反应。
“我不难过。”问泽遗脸上笑容淡了些。
“只是忙惯了,这才躺不住。”
兰山远没说话,只是静静陪着他。
因为虚弱而紊乱的思绪逐渐清晰,问泽遗也歇了打探外界的心思。
左右魔域之门未开,他和兰山远被困在魔域。
去想外面的事也只是干着急,倒不如安心养病。
兰山远说着让他别急,自己却时不时抓些高阶魔修过来看病,把魔修给吓破了胆。
一来二去,他倒是让些不安分的魔歇了作妖的心思,间接帮了魔尊的忙。
离冬日越近,讼夜越忙。
他偶尔会来看看问泽遗,但都逗留不久。一般说上两句玩笑话,就会被兰山远客气地“请”出去。
问泽遗闭着眼,都能想到兰山远见到讼夜的脸色有多差。
每次讼夜离开,兰山远都要坐在他的床头不肯走。
可讼夜这回帮了他们大忙,总不能真不让他过来。
又过去七日,问泽遗才勉勉强强能动腿。可他眼前还是一片漆黑,手臂也没力气。
早上起来,问泽遗发现自己的腿知觉恢复三成,当即开始不老实。
“我要走路。”
“再养几天。”兰山远端起药碗,搅动着还有些烫的汤药。
问泽遗小幅度地动了动被子,示意他自己的腿很有劲。
可实际上他的动作弱得像是条风干的咸鱼,在油锅里微微鼓动。
“我就试试,这不还有师兄看......”
汤勺递到嘴边,问泽遗连忙噤声喝下药,接着抗议:“我能用碗喝。”
“你昨日喝药太快,呛到后咳得晕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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