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骊捏住他的鼻子轻轻摇晃,明明没有什么不对劲,表情一如既往地真诚,笑意也不见作伪,可是谢漆不知道为何,一颗心突然不安地下坠。
“没有什么吵不吵的。”谢漆拉下他的手扣住,对着他的脸仔细地左瞧右瞧,“今晚真的不一起睡吗?你确定?小狮子?皇帝陛下?”
高骊只怕自己再过一会儿就绷不住反悔了,连忙伸手把他抱进了怀里:“确定确定!你之前不是说看我太久就看腻了吗?我是怕你跟我睡久了,你又把我腻歪了。正好明天是真的很忙,我不想打扰你休息,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一段安生日子……”
高骊说着说着鼻子都有些酸。
他也想每天晚上都这样抱着心爱的人,可明天不一样。每个月都会有这么一天不一样。
谢漆听出他的哭腔,便反过来笑着安慰他了:“那便听你的,近来见你繁忙,那你早点休息,我们说一会儿话,你就到床上去躺着。”
高骊闷闷地应了一声。
谢漆推开他,见他眼圈红着,更是忍俊不禁:“怎么还哭鼻子了?”
高骊说不出什么话来,先拉着他细密地亲上好一阵子,缓缓心里的不安劲儿。
到夜深人静了,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谢漆。
谢漆挥手他别磨磨蹭蹭,看着他进了龙榻,又亲自剪灭灯烛,这才整整衣襟走出天泽宫。
今晚他一出来便收获了御前宫人满满的震惊眼神,踩风更是差一点就要把眼珠子瞪出来:“谢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谢漆淡定地回复:“陛下明日一早有事,先歇下了。”
踩风勉强松了紧皱的眉头,干笑两声:“那谢大人也回侧卫室歇息吧,今夜奴等在此守夜,大人大可放心。”
谢漆不便拖拖拉拉地强留,便行过礼转身回走。
等他回到了之前睡习惯了的单人榻上,不知是不是因为连月来一直和高骊同床共枕,今夜少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却是有些难以入睡。
又或是因为今天得知的事情过于刺激,他闭着眼睛平躺了小半时辰,依然没有半分睡意。
谢漆无法,只好起身来悄悄推开窗户,穿上外衣翻上了屋顶。
他一路向天泽宫而去,说起来,他还没怎么爬上过天泽宫的屋顶。从前在文清宫,前世在东宫,倒是经常在屋顶上望着满天星辰过夜的。
大宛在头顶翻飞,他悄无声息地一路疾驰到了天泽宫的地界,寻找了一个最适合平躺的位置,随即舒舒服服地躺下。
虽然已到了冬日,天寒地冻,但是满天星辰依然闪烁耀眼。
谢漆一边望着夜空,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夜风冷便用内力御寒,周遭无声便在脑海里自唱念奴娇。
唱罢,愁绪满怀地无声对夜空发问:阿娘,若你在天有灵,你能不能入梦告诉我,我的生父是谁呢?
他也不知道这样呆呆地看了夜空多久,直到打更声忽然传来,宣告子时四刻,今天便结束了。
谢漆闭上眼想尝试入睡,忽然听到屋顶下的天泽宫传出了异样的声响。
他心神一凛,以为高骊大半夜就要去御书房操劳了,顺着屋顶掠到飞檐,借着夜色隐蔽着从上往下俯瞰。
原本是要目送高骊前去御书房,结果他发现,高骊只是披了件外衣出来,在天泽宫门前站着不动。
谢漆静静地看着他。
高骊只一味地站着。
谁也不知道他此时到底在想什么。
第63章 小天阉
深夜,时间已经超过子时了,往常这时唐维还不休息,站在书桌前整理繁复的条目,袁鸿则是在外面围着门窗不停地巡视,提防着夜里随时可能出现的魑魅魍魉。
今晚是个例外,火烛尽灭,门窗紧闭,房间里不见一丝光亮,一双人都在温暖的帐里,唐维咬着牙在上方。
袁鸿大脑一片空白,瞳孔在黑暗里放大,晕乎乎地看着唐维隐在夜色里的轮廓,惊喜来得太突然,感觉自己是在做梦:“当家的,你开窍了?”
唐维一声不吭地低下头来堵住他的嘴。
袁鸿呜呜两声,心里感动得眼泪口水一起哗啦啦地流,不是梦,不是梦啊,往常总是含蓄委婉地平躺捂脸的媳妇,现在热辣辣地愿意和他玩几出压寨夫人在上的小游戏了。
袁鸿肌肉鼓起,扣住唐维贴得更近,力度更深,唐维一声闷哼抖成了几小段,受了半晌凿进凿出,眼泪又有失控的苗头了。
袁鸿的脸被他的眼泪烫到,脑子勉强清醒了一些,连忙想要往外退,虽然也退不出多少,但已经是他竭尽所能的忍耐了:“媳妇,你明天得去干活呢,今晚不闹你啊,你下来,我抱着你睡。”
唐维只说了个不字,嘴唇一路轻蹭着找到袁鸿的嘴,紧紧堵住不让他说话。
送上来的大餐没有不吃的道理,袁鸿这辈子就学不会矜持,得了骨头还要肉,得了肉还要汤,来多少吃多少,像是永远喂不饱的大胃王。
唐维在这事上眼泪多,尤其袁鸿时常得寸进尺不肯松口,每次办事都能让他弄湿枕头。两个人最开始时唐维还能忍着,后来不仅不忍,反而还要敞开了哭。
人生多艰,无论是幼年时奔逃风雪路,少年时埋没冰川雪,还是青年时对峙暗箭刃,清醒时他只会笑对,流血是勋章,流泪是示弱,他想过自己会在一条死路上笑着走到灰飞烟灭,多曲折也不示弱。
只是没想到中途会遇见一个参军的土匪,被他扛在肩上丢到床榻里,头次折腾眼泪就兜不住了。
后来唐维很喜欢在袁鸿臂弯里哭,好像终于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可供发泄,他想反正自己在下方,受不了袁鸿的蛮力,在此事上哭不是示弱是本能。
今夜眼泪格外多,唐维就是想主动“挨揍”,才能让两个多月以来,或者是许多年以来的压抑找到一个堂堂正正的发泄端。
袁鸿粗心大意地折腾了他两回,稍作休息后把他压回熟悉的姿势,边蛮横地“揍”他边迟钝地亲亲他脸颊:“今晚怎么不吭声?枕头都能拧出眼泪来了,媳妇你怎么不叫啊?”
唐维被揍得肩膀不住摩擦着褥子,神智不太清醒时才松开牙关,袁鸿听着高兴,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心满意足地猛猛吃了个饱。
后半夜时他才披衣起来烧水,等水烧开的时间里还哼着北境粗俗的小曲把唐维抱着乱弄了一通,瞎折腾完才去打水,把怀里累到头发丝的压寨夫人擦拭清理。
换完清爽衣服,袁鸿心里美滋滋地搂着今晚倍疼人的唐维钻回被窝里,大手轻拍着他后背哄他先入睡,很快便听见了他均匀的呼吸。
袁鸿刚要心满意足地跟他一起入睡,忽然就听见了唐维唇齿间的轻声梦呓:“十九年了……”
袁鸿懵圈地把耳朵贴近他唇边,想听楚在说什么,等了半晌才听到唐维沙哑地接着喃喃:“父亲,母亲……十九年了……孩儿在外十九年……大难不死回来了……”
袁鸿隐约知道他双亲早逝,连忙揣紧他轻摇着,笨拙地哼起摇篮曲。
隔天醒来,唐维负手轻捶着侧腰,满脸一言难尽地和袁鸿说话:“这附近是有什么人在为逝者超度吗?我昨晚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哭丧的调子,怪瘆人的,带着我做了好几个连续的噩梦。”
袁鸿突然感觉嘴里的饭不太香了,心想绝对不能告诉他是自己在唱摇篮曲,扒拉着大碗假装不知道糊弄过去了。
饭饱想起兄弟来,袁鸿在他不远处走来走去消食:“媳妇,高骊现在怎么样?”
唐维慢吞吞地吃饭:“昨日观他气色,看起来不错。”
“我最近听到不少闲人在嚼他的舌根,说他和那个烛梦楼的花魁怎样怎样,虽然我们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可是他那个谢漆知道吗?”
唐维平静道:“不知道也没什么,高骊能不能和他长久还不好说。”
袁鸿扭头来问:“他不是很中意他?”
“我和你认识了多少年?”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