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 见人态度冷淡,越翎章遗憾叹了声,只好跟着将目光放去图上,坐直身体取过竹竿指了指正西方位某个地标,随后在附近划了个圈,“观星台建在文亭山顶,但这儿与崖山不同,地势相当低矮。加之符至榆将山中所有草木砍伐殆尽,整座山光秃秃的根本没有躲藏之处,只余最近的这一圈树木作遮挡视线之用。”
“且符至榆早已下了死令,近文亭山百米内当场射杀,方圆五里内不可建高阁。据我所知,至今统共九个巡逻队日夜轮值严密防守。加上这儿、这儿、还有这边,通往文亭山的三条主街和十一条小巷,俱有不计数的暗探守着。发现行踪诡异的生面孔,哪怕不曾闯入禁地,亦会被当场处决或押送至相府。”
越翎章侧目看人:“无论你带着面具亦或者光明正大出现在那附近,大概都没什么机会再活着出来。”
“这还只是外围,就算好不容易避过了外头守卫,等穿过了这一圈树林子,里头还有一道由符至榆亲信布下的防护。如若我情报不曾出错的话,这群亲信中有两名他的近卫负责镇守观星台,武功深不可测。纵然你内力尚在,也不一定能在这两人手下全身而退。”
“照你这么说,这地方堪称铜墙铁壁,连只苍蝇也飞不过去,怕是当朝国库也不见得有这种程度。” 段星执蹲下身,目光停在观星台那一块反复打量,“那你原本准备如何带我进去?”
“说实话,进观星台内部,我并无万全把握。那里头除却符至榆和平瑜涉,没有第三个人踏足过。” 越翎章收起了那些散漫姿态,低眸凝视蹲在图纸旁的人,认真道,“即使这样你还是要去?观星台中究竟有什么让你如此执着?”
“一些能保命的东西。” 段星执缓缓起身,目光依然停在地图上,“我非去不可。”
照呆呆所说,还原功能进入了冷却阶段。如今冬末春初冰雪消融,他必须尽早拿到引灵石补充能量好替换成一具正常的伪身。
最近的引灵母石远在数百里之外,何况母石就算被动呆呆也得不到反馈,如今不知究竟还在不在。若是不想硬生生等上一两个月,直接去观星台取引灵石是最快的方法。
有太多的事需要做,他没时间耽搁。
“与摄魂有关?”
他听人低声问了一句。
段星执并未应话。
“我只能想办法将你带到树林。” 越翎章沉默片刻,轻声开口,“统共九队巡逻兵,其中第八队大半是我的人,我们只需从这儿开始,借助地道穿过暗探遍布的那一块区域,然后在春苑街尽头这间铺子等着。只有这个街口,是唯一单队经过且有视线盲点的地方。”
“然后呢?”
“等。” 越翎章扔了竹竿,转头看着人,“他们巡逻交班时间无半点规律,除却耐心等待时机,没有任何办法。我会提前交代好,只要等到第八队巡逻到这里,我们稍做易容,换上提前准备好的兵甲就能成功混入队伍。但外圈巡逻队禁止越过树林,我们也只能走到那里。剩下的,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段星执侧目:“我们?”
“我陪你去。” 越翎章低垂下头抬手轻点前额,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符至榆不会轻易动我,若是当真不慎暴露行踪...我至少能保你不死。”
段星执不赞同摇头:“此行无完全把握,不必陪我一同涉险。”
“那附近的地形我最熟悉,你贸然过去没我带领的话,极易被人发觉身份。而且...” 越翎章抬眸看着人轻笑,很快恢复了没个正型的姿态,“我这人向来心好,最见不得美人受罪。何况是这么危险的事,所以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段星执冷冷淡淡瞥去一眼,这人还是谈及正事敛去这副轻佻模样的时候比较顺眼。
不过他没应下也没拒绝,只是将视线重新放在刚才观察了许久的地图某个位于观星台东南方向的标识,弯腰捡起竹竿。
“这里,是哪儿?”
“城东潇湘水寺,怎么了?”
“那这儿呢。”
“寺中主观,长千塔。”
“多高?”
“浦阳城最高的建筑,逾百米。” 越翎章抬头看向身边人,“这里怎么了?”
见人半晌不语,只拎着竹竿在塔顶和观星台位置浅浅划了一条斜线,他思索片刻又道:“你不会是想借助长千塔入观星台吧?可这里和观星台相距少说十五里,而且中间地势低平,毫无落脚点。任尔轻功绝顶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何况你如今还用不了轻功。想从这儿飞过去...除非是神仙才有可能。”
“不是神仙也行,” 段星执扬唇浅浅一笑,转头与人对视,“我想要一架纸鸢,堂堂定安侯府,应当不难造出来吧。”
“纸鸢御风而行...隐于夜色中滑翔过去,我怎么没想到!” 越翎章眼眸微亮,只是很快平静下来,“不行,载人纸鸢巨大,就算后半夜在空中不显眼,但落地后势必引起观星台内部守卫的注意。而且,就算你成功在里边不声不响找到了降落点,届时你如何出来?”
“所以我需要请侯爷费心,替我寻一些特殊的制造纸鸢材料,以便于我入观星台后无声无息将其销毁,” 段星执合扇敲了敲掌心,“至于如何出来,我自有对策。”
“什么对策?”
“无可奉告。”
越翎章神色微凝,语气同样变得有些冷淡:“那纸鸢一事,恕侯府亦难办到。”
“那就算了,我亲自去找。”
段星执轻轻一合扇,毫不在意转过身。
载人纸鸢在大乾便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东西,稍微有些资历的工匠都能独自做出来。依照此地的机关术水平,找到能做的人应当也不难。
只是越翎章不愿帮忙的话,他在这方世界没什么门路,独自去找那种坚韧且轻巧的材料恐怕需废些时间。
总之已经想出办法,那便无需耽搁速决速行。
一时没反应过来对方转身走得如此干脆利落,几乎等人快到门口,才有阻拦声突兀响起。
“站住。”
段星执站定回眸看向同样转过轮椅来,面上没什么笑意的越翎章:“还有何事?”
“只是同我说一声离开的计划而已,有那么为难吗?萧玄霁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然需保证你的安危。观星台是符至榆的地盘,你贸然闯入,届时就算将你当场处决也没人敢置喙。我又在外头根本看不清里边情形,一但出事纵然有心相救都来不及。什么也不肯说,你让我如何放心?”
段星执:“......”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从这话中听出了几分委屈意味。
倒也不是不能相告,只是他离开的计划涉及呆呆这个怪诞存在,若是尽数告知,光解释这东西来历就能让人头大如斗。
想罢,仍是轻叹一声,坚决摇了摇头:“无可奉告,你若只是担心我的安危,那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出现什么意外,我都可确保全身而退。”
不过...他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甚至比这两人还年长一两岁,实在有点想象不出萧玄霁将他托付出去的模样...
比呆呆的存在都显得更加怪诞几分...
他看着轮椅上的人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正当他耐心耗尽准备离开,才再次被人叫住。
“明夜子时前,我将你要的纸鸢送来。”
第77章
浦阳城郊春寒料峭,竹林深处流水潺潺,一间朴素竹屋立于林间。
两名身着纯白金纹斗篷的青年低着头并立在屋前,竹屋正门大敞,只虚掩着一道浅青色帘幔。帘幔后方隐约可见一人倚坐矮几后闲适烹茶。
“为何要杀了钟小少爷?这并不在我们的计划内。红缠,能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屋中人语调悠长,不徐不缓问道。
不等人回答,身边站着的人却是已然笑出声,转过头来嗓音清脆:“杀一个与眼下计划无关之人,甚至还是放的噬红虫蛊,这可不像红缠的行事风格。哦...听说最近不单单只有那位钟小少爷,还有对恕雪台一向忠心耿耿的江邑,近日也无故暴死,我倒不知...他又是犯了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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