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细说,这样温吞纯良的性子,若是没人护着到哪儿都容易被欺负。
也幸好运气不错,始终有两位护犊子的姐姐。
他没再多问什么,看着恋恋不舍挪回队伍的女孩淡淡一笑:“愿意费心护着她的是你们,只要不给我添乱,我自然不会介意。走吧,早些回客栈,接下来有你们忙的。”-
“公子,这是如今清点出的灾民名册,还请过目。”
凤芊抱着一叠厚重无比的卷册艰难挪进了房间。
“还有,金统领如今分身乏术,只好让我代为转告一声,他挑选出了一批资质不错堪当精锐的苗子,问您何时有空过去看看?”
“不必了,这种小事让他自行决断就好,治军方面我信得过他。”
“是。”-
忙忙碌碌到现在,总算得闲来回复越翎章的信。
只是这厚厚一叠纸,除却前三张提及的是正事,后头絮絮叨叨尽是大片可有可无的废话。
字里行间透出的哀怨之深,活像被他打入冷宫多年了一般。
段星执忍不住闭目扶额,他怎么会突然联想到这个。
兴许真是那莫名挂来头上的正妻头衔作祟。
不过发了会儿呆,他还是选择铺开那大篇废话。提笔琢磨片刻,逐句回复过去,
第162章
通往抚镇这偏僻地方最便捷安全的路只有来自岷州方向的一条,如今岷州封境,进出严查,倒是给他省了不少事。
尤其往来商人,若有异状,申落繁早就密信先至让他多加留心。
亦是他笃定那些粮商只要携粮赶来,必无反悔机会的倚仗。
粮车一旦至苣州,再想回头过岷州便不只是进出严查那么简单了。
要么给他留下,要么攀山过景朝或穿过苣州从宣坞方向走,冒着匪患流民劫道性命都搭上的风险将粮车原封不动带回去。
代价显而易见,他相信那些商人知道怎么选。
只是纵然能初步解决粮食问题,想起兵攻打宣坞也远远不够。
兵甲坐骑辎重器械,俱不可少,哪一样都比单养活一名小兵耗费大的多。
段星执负手站在屋中,抬头静静看着墙上悬挂的巨幅地形图。
自从两支援军赶来,他们便将抚镇设为了临时据点,这间用于落脚的客栈也重新修葺了一番,打通了两个房间用于议事和处理杂务。
表面上看仍是普普通通奉命赈灾,实际除却留出部分维持秩序的护卫,大多将士已经重新做了乔装打扮混迹在灾民中,留意其间能收编为精锐的人。
也幸好这附近的绝大多数官员因荒灾死的死逃的逃,散漫混乱,同无主之地没什么两样。
给足了他机会徐徐图之。-
浦阳城,定安侯府。
越翎章懒洋洋窝在轮椅上,看着堂下畏畏缩缩的两名官服老者,眼中笑意不甚明朗。
“本侯乐善好施,实在看不下去朝中一些废物费劲筹够了粮,结果连苣州地界都没踏进去,索性自散家财救灾。怎么,李大人连这也要管?”
“侯爷开私库行此善举,下官愿替万千百姓拜谢。”
“真有这心思,就让那些天天嘴上说着哀生怜苦的老东西多送几车银子过来,比什么都强。”
“下官当然也想尽绵薄之力,只是我等俸禄...”
越翎章不耐烦摆摆手打断:“别可惜只是的了,钟自雅派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知侯爷一向体恤爱民,只是不知为何选择三年后的今天才出手救济。”
越翎章冷笑一声:“自然是没想到偌大朝廷废成这样,三年了,连一个小小苣州都管不过来,活该四方群雄接连起兵造反。”
“...侯爷慎言。”
“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钟自雅最想知道的是为何偏偏要在岷州易主之后选择出手吧,怀疑是侯府升了反心暗中筹谋?”
越翎章依旧挂着懒散笑意,居高临下盯着下方:“本侯想什么时候管就什么时候管,又没用国库的银子。别说三年五年,就是等那些灾民多死上百八十万之后再管也轮不到你来置喙。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就让抚镇施粮的人直接散了,你届时还要再过来问罪不成?”
“下官不敢。”
老者战战兢兢弓下腰去,他一个奉旨行事的户部侍郎,朝中坐着的那些人怎么想的不敢揣测。但这种遭万民唾骂天下谴责的言论,除了这位行事出了名任性的小侯爷大概没第二个人敢大大方方挂在嘴上。
“这也不敢那也不行,俸禄养你们何用?本侯乏了,送客。”
老者还想说些什么,乍然被几名护卫毫不客气撵了出去。
半刻钟后,有人匆匆跑来耳语:“侯爷,天鹰骑围府。”
越翎章面无表情看向后山方向安静良久,很快懒懒窝了回去,淡然一摆手:“任他们去,本侯清白之身,他们还敢公然闯府不成。”-夜色渐浓。
门外突兀响起敲门声,坐在低矮书案后陷入沉思的人这才回神抬眸。
没有通报而是静静直接跑来找他,那便只有秋沂城了。
一开门果不其然见着眼上缠着一层白色纱布的灰缎青年。
“怎么了?”
秋沂城轻声道:“听凤芊姑娘说你独自在这里呆了很久,所以不放心来看看。”
段星执笑了声,牵过人随手带上门:“到处都是护卫,我在客栈能出什么事?”
就算是寻常的阴损招数,也不一定对付得了他。
“也是...”秋沂城哑然一息,很快移开话题,“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嗯,”段星执没打算瞒着人,轻叹,“在想宣坞兵强马壮,到底如何才能与之相抗。”
若不能尽早将那地方打下来,苣州数十万弃民再次饥寒而亡是迟早的事。
他不能等到下一个冬天。
“再调养最多五天,我的眼睛就能看清东西了,届时便能帮你确认那批赈灾粮到底有何问题,至少也能解燃眉之急。”
秋沂城温声道,只是微微弯起的唇角在察觉对方转身的动作后很快不由自主压了下来。
以他对竹公子的了解,明知他活着被带了出来,那无论用什么毒...都不足为惧。
但那批粮食仍旧未被干脆利落地烧毁或转移,而是好端端原样放着等人来寻。
那其中的玄机...必然是连他也无法控制的东西,亦或者根本就是针对他而设。
除却摄魂...便只剩那样至今未得成品的药了。他并不畏死,只担心会影响人大计。
段星执:“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养伤为重。”
才想起他还没将屯粮计策告知,索性拉着人坐回书案后将大致计划说了一遍。
“这下可放心了?这批粮虽有大用处,但也是那些粮商闻风赶来之后的事了,还早着。”
秋沂城似乎对能否帮上他的忙有种莫名的执念,唯恐因无用而被舍弃。
“所以...那批粮还是不能有任何问题。”秋沂城怔然片刻,笑了笑点头道,“我自当尽力。”
段星执抬眸望着人好一会儿,他总觉得对方似乎没捕捉到重点,且周身环绕着难以言喻的靡靡死气。
纵然如今好好活着,甚至相当积极疗伤自愈,但也和本人的生念毫无干系。
无论表象如何,内里都行将就木,早就枯死。
倒是像极了他那日不得已递出的诱饵,只为他而活。
似乎察觉到这不寻常的静谧氛围,秋沂城忍不住偏头道:“怎么了?是不是我过来打搅到你了?”
段星执下意识摇摇头,又想起对方这会儿看不见,遂出声道:“不曾。”
秋沂城弯眸微笑:“你若还不困,能不能让我也呆着这儿?我不会碍事。”
他只是想安安静静与人呆在一处。
段星执神色微顿,看向拘谨跪坐在身侧的青年。
因着纱布,他看不见那双眼睛。但萦绕在人身侧的浓烈情愫,他不能也不想忽视。
无端觉得过早告知那个他注定要离开的结局有些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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