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要不还是算了吧...”
“废物。”为首之人猛地给了身旁人一耳光,“怎么都不动脑子想想,这些人打着侯府名号出来赈灾,那不就是朝廷的意思。朝堂上那些败类是个什么德行,还要老子教你看?这鬼地方荒三年了,真想赈灾,何必拖到现在?”
“谁知道他们安的什么心思,指不定今日放了个风声做做样子,明日就带着粮撤走,你还想继续吃两脚羊?”
“那倒不是...”
“还有,他们发的东西今日不是都去领了一份,哪儿够塞牙缝的!”首领透过破破烂烂的窗冷眼扫过不远处一团团聚着的灾民,咬牙切齿道,“这点就满足了?也就能打发那些没吃过好的废物罢了。”
“可...可是...”
围着的几人显然还有些迟疑。
“怎么,你们也想去跟那些懦弱废物混一块去?扶不起的贱骨头。”
见老大怒意勃发,有人赶忙开口圆场:“话说回来,老大说的也没错,同心行的守卫我白日偷摸数过了,顶天一两百。”
“你想想,我们多少人,他们多少人?再凶也就是个纸糊的。”
“只要弄死这百来号人,那些吃的全是我们的。用不着跟外面那些废物一样等着人家可怜巴巴的赏一口。就算还是进不去宣坞,要么卖掉要么屯着,也足够我们找个地方藏起来度这荒年了。”
“而且,”有人又插话道,“我们一路流亡过来,苣州灾民还活着多少,大家心底都有数。退一万步,就算那些人是真心实意想救灾,可他们手中的粮够维持多久?”
“一月?两月,就算能供上整整半年,这半年时间,老天爷未必就肯开恩。但要是东西抢到手,就像老大说的,再荒上十年,我们也能活得好好的。”
“是这个理!”
“干,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几人眼神骨碌碌转着。
“越早越好,趁如今赶过来的人还不多。免得等人多了,我们抢了东西都不好逃出去。”
“是该尽早,”首领目光阴冷,朝几人招了招手,“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天一亮就过去守着,听我号令,涌上去排队。”-
天才蒙蒙亮,段星执便睁开眼。
昨夜忙到寅时才睡,休息了不过一个时辰。
只是他想到的赈灾之法需侯府鼎力配合,如今还未收到回信,实在有些安不下神。
加之他所布之局风险其高,旨在一个赌字,是以并无万全把握,更加难以静心。
既然睡不着,索性出去看看外边的赈灾情况如何了。
“醒了?”
他刚坐起身,手蓦然被人轻轻攥住。
“嗯,我吵醒你了?”
秋沂城赶忙摇头,摸索着紧紧抓住人手腕:“不是,你不是才睡了一个时辰。不困么?这么早要去哪儿?”
段星执:“......”
“你这是根本没睡?看来夜间到底是打扰了,我还是换个...”
他昨日悬挂了整整一晚夜明珠,选择来这边本就是想着秋沂城暂且目不能视,或许影响会小些,原以为动作够轻了,没想到好像没什么作用。
“当真不曾打扰,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秋沂城扬起一丝笑,好一会儿才压低嗓音道,“是...是伤口有些疼,所以夜不能寐。”
当然不是这理由,他常年满身伤。这点痛楚微不足道,早已经习以为常近乎麻木。
分明是喜欢的人尽在咫尺,心念实在难以自控缠绕在人身边。
根本无从静心。
甚至卑劣地想过等在身边睡下后将人揽入怀中。
他只是在等人睡得更熟些,只是没想过醒得会这般早...
“伤口疼?哪儿?给我看看。”
随口一提的理由竟当真让人相信了,秋沂城一愣,忍不住弯眸,压下心间隐秘的欢喜低低开口。
“这里...”
幸好浑身是伤,随意寻一处给人看就好。
借着明珠辉光,他轻易看清人手臂至指尖那些狰狞血口。
显而易见有上过药的痕迹,但似乎由于盲着操作,药粉撒得很是凌乱。
段星执轻轻皱眉:“可有药能缓解?”
他近日忙于他事,确实没太在意人伤势。
随后又道:“下回上药若是不放心他们来,唤我一声就好。”
“有...”
秋沂城摸索一番,很快从床头取出一个小瓷瓶轻声道:“有劳星执...”
能多共处些时间,他自是求之不得。
屋中很快只有安静的呼吸声,秋沂城一眨不眨看着呼吸声的方向,感受着臂上柔和的力度,因着眼前黑茫茫的一片,少有的升出了一丝焦躁。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他想将星执陪在他身边的每一幕画面牢牢刻在记忆中。
“你还没说...这么早起来要去哪儿?”
段星执自动滤下那些烦心思虑,边上药边道:“同心行连夜设了好些个施粮点,想去看看情况如何了。赶来的灾民越来越多了,就怕有人聚起来闹事。”
他早几日发出了求援信,援军也不知今日能不能赶到。
“这样啊...”
他要听话的尽快养好眼伤,早些派上用场,自然暂且不能陪同。
既有正事在身,他没再耽搁人时间。
秋沂城收回手,察觉对面的人起身,又忍不住上前轻轻拥住人片刻。
“那万事小心。”-
段星执踏着晨曦的朦胧光影,才到达最近的施粮点,眨眼便被成片的灾民围了起来。
“大人过来了!”
有人高喊一声,众人望来几眼,当即陆陆续续跪下拜谢。
“不必行此大礼,起来吧。”
他随手扶起最近的人,看着密密麻麻俯首的头颅,心间油然而生一丝怪异。
第159章
怪异之处在于,时时刻刻有人在这儿等着领食物不假,但眼前这些人,看似恭敬地围上来道谢,列队却隐隐有些整齐,根本不像散漫无序排队时也佝偻着东倒西歪的寻常灾民。
...像是背后有什么人指使着列阵。
而且也就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这些怪异的灾民已不知不觉将他围得密不透风。圈套。
他反应过来的瞬间,离他最近的那人已然发难,倏然抬头手持一般锈钝的短刀狠狠刺了过来。
这点速度也想伤他,未免痴人说梦。
段星执瞬息开扇划破后方兜头罩来的布网,一脚踹开前方的人,踩着其中一人肩膀借力轻巧跳上最近的屋顶冷冷看着下方。
他昨日已然放任护卫展露凶性杀鸡儆猴,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恶胆。
本想以最小的伤亡达到最大的震慑作用,偏生不愿给这个机会。
“各位这是何意?”
“送你上路的意思!”
下方有人恶狠狠抬头喊了一句,转头抄起手边的砖椅木块砸了上来。
杀伤力不足,但胜在人数众多。
段星执当即飞身后退避让,转眼发觉对方不过是虚晃一招。应是见他处理起来棘手,当即朝着分粮的一众下属围了过去。
数十名持刀护卫在庞大的暴动灾民队伍前宛若被卷入洪流的沙尘,虽勉力抵抗,但数息间颓势尽显。
阿银拉了拉头上的兜帽,怨气十足看着围攻前来的众人。
看在段公子于他们一族的恩情上,他压着反感不在麸糠中下毒已是最大的退让,没想到这些人根本不识好歹。
那也别怪他不客气了。
阿银猛地跳进人群,冲在前头的灾民一时不察,被一柄臂长的短刃扎了个透心凉。
段星执这边才将一名险些被木棍敲上后脑的护卫扯开,余光蓦然瞥见冲进人群胡乱挥刀的少年,微不可察皱了皱眉。
因着这不要命般的攻势,聚集暴乱的灾民确实被迫退了些,他们得以略微喘口气,但少年四肢躯体不一会儿便多出了数道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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