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公子应当是这两日才受的伤吧,疤痕新鲜,能否让在下看看?或许有痊愈机会。”
小石头:“是啊是啊,秋大夫医术可高明了,小霖第二天就活蹦乱跳看起来没事人一样。”
段星执断然拒绝:“不了,家里已替我寻了城中有名的大夫一一看过,早治了个七七八八。何况疤痕丑陋,我不愿再示于人前。”
小石头不解挠了挠头:“可是...”
按理来说若是当真很在意疤痕不是更该愿意给大夫看看吗,万一就有一线希望呢。
见人似乎还有劝说的意图,段星执干脆出言告辞:“今夜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小霖,既然见过了,她恢复也不错,在下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他本就只是想趁着晚间抽空过来探望这两小孩,遇上秋沂城实属意外。其次,他孤家寡人行事诸多不便,原本准备再顺路看看是否能给两人提点一番培养做眼线,不过看起来今夜并非良机,只能择日再做打算了。
小石头:“啊??公子这就走了吗?”
一旁始终沉默寡言的女孩也慌忙走上前一步:“我...那我送送公子。”
几乎同一时间,手腕被站在身侧的青年牢牢握住。
段星执转头看向一脸平静拉住他的秋沂城,回以疑问眼神。他不愿医治,总不至于非要拦着给他治伤吧?
片刻后,腕上的力道才缓慢松开,秋沂城扬唇扯出一丝笑,拱手端正行了个拜别礼:“无事,公子路上小心。”
“这些时日我这两位小友多谢秋大夫照料,后会有期。”随后看向凑上前来的女孩,摇头笑道,“大晚上的,你们也不必送了,安心在庙中呆着吧。”
只是小女孩异常固执地拽上了他的衣袖,低着头轻声笃定重复了一遍:“我...我送送公子...附近很安全...”
看着人乌黑蓬乱的发顶,他琢磨片刻:“那一道走走也无妨,送到前边的巷口就好。”
小石头:“嘿嘿嘿那我也一起!”
小霖回头语气骤然凶了一点:“你不许跟着!”
小石头:“......”
段星执:“......”
“那就这样,让小霖送我到前头那颗常青树的位置就让她回来,这么近的距离放心吧,出不了事。”
“...那好吧...我在庙里呆着....”
被留下的两人目送段星执牵着女孩踏出门消失在夜色中,庙中很快陷入寂静。
“后会有期。”
一句若有似无的低喃飘然在空中,少年转头正想叫住身边人,却发现不知何时庙中只余他一人:“秋大夫...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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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两人在树下站定,身形几乎尽数笼在阴影里,四周旷野寂寂,灯笼的光亮也不多见。段星执半蹲身与女孩平视,温和道:“这里足够远了,没人跟过来,你想同我说什么?”
小霖眨巴着眼,眼神是与脏污外表截然不同的干净,声音仍是轻声细气的,却是十足笃定:“那天在红阜道,公子没有撞伤我,是我病得太重,不小心先撞上来的。”
段星执:“......”
都说到这个份上,再糊弄小孩也没必要了。段星执无声叹了口气,看来这年头七八岁小孩也不可掉以轻心。
“是,为了让你兄长放心让我带来的大夫替你看病,只好编了个借口。不然无事献殷勤,怕是进不去你们栖身的庙。”
“公子说笑了,真想进来,十个小石头也拦不住。但公子还是费心找了个正当理由进来替我看病...应当...应当...”
这话几乎将他别有所图四个字摆在明面上了,段星执无声扬唇。这小姑娘孱弱归孱弱,脑子倒是相当清醒,不由握着扇柄敲了敲人肩坦白道:“一开始找上你们的确是有别的目的,不过现在已经结束了。你们回去安心呆着就好,不必多想。”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责怪...”
小霖满脸紧张揪了揪衣摆,片刻后,似乎觉得说不清,索性干脆一撩衣摆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无论如何,公子救了我的命是事实,还给了我们许多吃的。公子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日后还有需要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
段星执顿了顿,看向伏在地面的瘦弱女孩,竟是与他过来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面上仍是不赞同摇了摇头,抓着起衣领将人提了起来:“你就不怕我挟恩图报,提出什么过分至极的要求?”
小霖虽常年脏兮兮的不修边幅,但仔细些也能勉强看清脏污下的端正五官,若是能清洗干净,至少也称得上清秀。
“不会,公子是个好人。”
段星执不由自主笑了声,正想再调侃两句,蓦然又听人小声道:“如果这点识人能力都没有的话,我们早就死在逃亡中了。”
短暂的安静过后,段星执抬眸重新审视起面前眼神清亮的女孩来。他来到这地方数日,似乎还是未曾彻底适应这个世界。
至少在同样的七岁,两者绝不可同一而论。
“那你倒是说说,你和小石头能做什么?”
“乞丐和小孩是最难让人生出防备的人,公子不就是吗?不然也不会连借口都编得如此随意。” 小霖抿了抿唇,抬头直视眼前人,镇定道,“能给我身干净衣服的话,我可以去很多地方。”
段星执安静良久,起身缓缓道:“我眼下的确有件能用得上你们的事,晚些时候将小石头叫出来吧。”
“多谢公子!”
第52章
距离破庙不到一里地,歪歪斜斜立着座被烧毁大半的佛塔,塔身爬满了藤蔓枯草。
秋沂城悄无声息落在附近的枯木林,自树影间缓慢走出,垂眸看向跪在塔前两根石柱旁早已等候多时的两名下属淡淡道:“何事?”
其中一人迅速道:“闫钰传来消息,离水巷这几日死的人越来越多了,时至今日几近过半,特来派我们询问何时出手?”
秋沂城负手静静站在原地并不发话。
良久,另一人似是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抬起头,眼角处深可见骨的刀疤在若隐若现的夜色中透出几分狰狞,语气带着丝隐隐不满:“殿下,我们已经在此停留了数日,白白浪费了许多时间。这里毕竟是浦阳城,朝廷的地盘。在这儿多呆一日,被发现的风险便增加一分,我等冒死潜入,您总不能因私事将众多弟兄的性命置之不顾。而且,离水巷那边再耽搁下去恐怕要惹竹公子生气。”
秋沂城闻言,亦只是冷淡看了眼地上身影,开口道:“那便今夜开始吧。”
“是,我们这就去,”青年眼中无意识闪过兴奋之色,随意行了一礼自顾起身道,“还请殿下尽早前去打开出城通道机关。”
秋沂城刚转过身,又听身后笑道:“对了,还不知殿下这几日等候的那位公子是谁?怎么从没见过?不过殿下放心,待知晓他住在何处,日后便不必如此枯等了。”
秋沂蓦地站定,轻声道:“你派人跟着他了?”
“是啊,那位公子不是寻常平民百姓吧?但应该也不是那些个世家中人,我昨夜翻过资料,没有他的记载。而且他看着也并非我族人,不如...” 男人语气顿了顿,这才试探性抬头,“带来恕雪台?既然是殿下故友,还是绑在一条船上为好。否则若是有朝一日被他察觉了我们的身份,也是个大麻烦。”
“故友...?他不是故友,绝无可能进恕雪台。”
秋沂城淡淡开口,不自觉垂眸看向袖袍下银白的殊异长指,眼底毫无波澜。
“不是朋友?那他是什么人?您对他如此上心实在不是个好兆头。” 刀疤青年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前头背影,眼中不自觉带上几分审视之色。
“江邑,你越界了。”
青年满不在乎轻哼了声,片刻后,散漫低下头行了一礼:“属下也只是担心而已。还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别让随便什么人坏了计划,否则就算是您,恐怕也保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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