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伪身的缘故,他一见枝头上开得鲜艳的梅花便觉得格外亲切,下意识伸手折了支下来。
“好多梅树啊,星星要不要我给你重新捏个伪身哇。”
段星执诧异道:“伪身还能随便换么?”
呆呆这伪身可不比那些容易被发觉出端倪的寻常江湖易容术,若是能变换成符至榆或者军中朝中一些重臣的样貌...岂不是有如神助。
“能的能的,只要能量充足,在有雪有梅花的地方都可以,不过你现在这一具就不能用了。”
那还是限制不小,段星执当即歇了心思。能量有限不说,梅树易寻,但等过了这寒冬时节,他上哪儿找雪去。
“要换吗,我想捏星星本来的样子!”
段星执:“......”
看着眼前满眼希冀的焦毛猫,他不为所动将猫拨去了一旁:“不改。”
“嗷,好吧。”
“不过,你能直接给我换身衣服么?黑色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雾灰色长衫,虽说颜色也不算醒目,但潜行于夜间,没有比黑色更合适的存在。
“好!”
话音刚落,他头顶的梅花夹着积雪簌簌抖落下来浸透长衫,缓慢幻化成一件通体墨色的窄袖锦衣,衣摆和领口处皆部有大片鎏银暗纹,在月色下泛着隐隐约约的光泽。
段星执:“......”
和他想要的夜行衣相去甚远,而且这衣服实在有些眼熟。
“怎么是这件?”
呆呆:“这件衣服也在你的本体数据里...其他的黑色衣服我没见你穿过,幻化出来的话要很久很久。”
“什么?”段星执微愣,蓦地反应过来,目光微冷直直看向焦毛猫,“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潜在我身边了?”
呆呆还在茫然挠头:“啊?”
“我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从未穿过这身便服。”
呆呆:“...我......”
“说话。”
似乎被他忽然冷淡至极的语气吓着,焦毛猫下意识缩成了一团,小声道:“不记得了,很早就找到你了。但是当时引灵石还没找够,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不敢现身,只能偷偷跟在你身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忘记了...”
段星执:“......”
这点他信。
“你生气了吗?”
段星执一言不发看着小心翼翼凑上来的猫,乍然听闻在暗中不知被窥伺了多久确实有些不虞。但如果是这只呆呆蠢蠢的焦毛猫的话,似乎又没什么必要,大抵根本不能明白他在生气什么。
“罢了,没生气。” 他无奈轻叹一声,抬手顺了顺仍是紧张兮兮的焦毛,“下回不管任何事都事无巨细相告。”
“好!”
-
陈府内部比他想象中大了数倍,从外头看正门,似乎只是一座稀疏平常的富户。
一旦进来内部,便能直观地发觉这府邸有多奢华。单离开这园子,就足足让他走了小一炷香功夫。
段星执绕出梅园,看着不远处立在假山上的凉亭,轻松跳了上去。
站在这处制高点俯视下方,才堪堪将陈府规模看了个大概。亭台楼阁在随风闪烁的烛火中若隐若现,绵延数里。离他所在的正门越远,灯火也越密集。
他琢磨片刻,很快朝着灯光最亮的方向掠了过去。
随着越靠近深处,负责巡逻的家丁队伍也越集中,好几次两队护卫交错的时间短到几乎不足以让他穿过半座院子。
相府的守卫严密程度怕是也不过如此。
这地儿半米一设庭灯,更遑论屋顶下还坠着数不清的灯笼,亮堂程度让阴影无所遁形。
拐角处传来脚步声,段星执动作敏捷翻身上房隐去另一侧,静待庭中一小队家丁提着灯笼走过。
走到这儿,几乎已是寸步难行。
不过在这附近呆了许久,从偶尔的只言片语交谈中他也大致判断出这儿应是陈家大公子的院落。
院中前后似乎正值交班,好几队护卫来回走过,一时间没能找出离开的间隙。段星执索性干脆一派闲适将手臂枕在脑后,平躺在屋顶上随手捏起身下的一块碎瓦放在眼前打量。
这瓦片并非寻常人家的黑砖土瓦,色泽似墨,在夜色下隐隐可见细密流光。他对此并不陌生...正是前不久才在宣阴殿的屋顶上见过的。
他刚潜入这边的时就被这里不少东西吸引了目光,譬如庭中摆得到处都是的桑木绘彩灯和他路过某间不知名院落时瞥见的秋兰蝶翼笔架。
俱是宫中特供,本该进贡宫里的远远不止于这些,若按坊间传言来看。比起闻人府,这陈府才更像真正的小皇宫。
陈家展露在明面上的富已经够让人吃惊,竟连此等造反心思都丝毫不做掩饰。
身后倚仗究竟是何人...才如此有恃无恐。
-
好不容易等庭中安静了片刻,段星执正想下去,冷不丁又听见一连串逼近的脚步声,只好再次隐了回去。
“今夜还太平吧?”
“启禀大公子,一个人也没有。您放心,我等在这儿守着,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
段星执微微抬眉,起身向外探出了一丁点。
大公子?难怪他觉得这院落中根本没人不是错觉,但看这些家丁小心谨慎守着空院子的模样,又实在费解。
一名裹着澄黄狐裘的男子正侧立在灯影下与家丁说话,看模样三十来岁。
“巡逻仔细点,发现擅闯者就地正法。”
在人转过身的瞬间,段星执迅速收回视线重新回到屋顶后。
见到这人的第一眼,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眼熟,但他明明是第一次见这大公子才对。
身下传来关门动静,段星执正想再次动身,耳畔蓦地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
...深更半夜的,这陈府大公子的院子人来人往还挺热闹。
有人压低声音冲来人行了一礼:“娘娘,请。”
?
宫里的人。
可惜现在外头巡逻的下人似乎多了整整一倍,他连探头看看来人样貌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安静守在屋顶。
待房门落锁,四周这才陆陆续续重新恢复了巡逻。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是那位娘娘的声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约是成事在即,陈徽神色隐隐有些激动,“天雍台下的密道已经彻底挖通,只待半个月后的祈福大典。届时神庙中只有他一人,需独自呆上整整十二个时辰。”
“那么长时间,即便是将他粉身碎骨都够了,我不信他还能活着等到人来救他!”
“你那边呢,准备得如何了?”
“我今日都过来了,你说呢。”
钟自雅不紧不慢从袖中取出一卷黑色圣旨。
“不愧是我的自雅宝贝儿。”
百无聊赖坐在屋顶旁听的人一愣,自雅...这宫中来人竟是皇后钟自雅?
他总算想起这位大公子那点熟悉感来源于何处了...不就是大皇子萧禄么...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难怪陈家如此肆无忌惮。
钟家掌兵,陈家家底丰厚,这两家联合起来,若是不想着篡位才叫人惊讶。
钟自雅:“别高兴得太早,就算萧玄霁一死,我们得手的也不过是个空架子皇位罢了。闻人家还未死绝,那些余党也实在叫人心烦,更别说梁家还有不少人明里暗里使绊子。”
“只要能帝位能到手,还怕其他的拿不来?我们又不是萧玄霁那个废物皇帝。”陈徽露出抹志在必得的笑,“担心这些做什么,崂宁抚镇那边的灾情已经够他们焦头烂额了。我没记错的话,梁家的田产都集中在那块。至于闻人家,能被区区一个恕雪台弄废也不足为惧,有心思防着他们,不如担心担心太子继位的问题,不管怎么说,禄儿...”
钟自雅冷笑一声:“本宫当年带着禄儿嫁入宫中,朝野上下,有一个人胆敢说一个不字?若是胆敢以此做文章,本宫就挨个同他们翻翻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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