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想以缓解之药换萧玄霁的命?
段星执笑了笑,反身倏然将人抵在墙上,执扇挑起人下巴:“你明知我为何出现在此地,还是想与我作对?那刚才又为何救我?直接与你的同僚们一起上不好吗?”
反正于他而言,不过是顺手多解决一个的事。
“叛主一次还是两次,与陈祉而言没有区别,我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活着回去禀报。”
这理由倒是站得住,但那也只解释了为何第二次仍挡在他身前。段星执懒懒扯了扯唇,这会儿也没心思深究。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对方数番相救是事实,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恩将仇报:“总之,萧玄霁今日一定要活着。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永远站在他这边。”
低低嗓音在耳畔响起,未明说之意相当明确。
梅香骤近,身后便是墙他这回退无可退。顾寒楼身体微僵,看着忽然靠来肩头将他环抱住的人。纵然明白是摄魂作祟,仍是不免恍惚了一瞬。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回抱住人。
比起上次,这人体温似乎高上了那么一丁点,但仍是冷冰冰的。
他垂眸扫了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道:“但刺杀萧玄霁的人不止这些人,第二波马上到了。”
纵然他今日可以暂且放弃报仇,但齐鸦阁不会停止计划。
看来是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段星执懒怠勾了勾唇,不用与顾寒楼分出个你死我活,一时间心情倒是不错:“还有多少人?”
“不多,三人。”
他抬眸瞥了眼神色莫名凝重的人,轻易猜到下文:“看来这三人很不好对付?”
“他们是齐鸦阁兵器谱上的人。”
“什么?”
“十八年前,齐鸦阁从数万名尚未开智的幼儿中选出百名资质绝佳的幼童,分别授以阁中绝学。再以炼兵之法培养多年,终年灌输忠于齐鸦阁的思想,日夜训练杀人本领。时至今日,共筛选出了十三人。他们除却听命行事几乎没有任何思想,兵器谱上的兵是人,亦是阁中最锋利纯粹的刀。”
“刺杀当今天子这种事都才派出了三人,看来齐鸦阁对兵器谱上的人倚重程度可见一斑。”
段星执歪了歪头,还想说些什么,神色忽而凝滞。只是才刚抬手冷不丁被人握住手腕,而后被整个揽着顷刻转身旋转数周,数道不知名短刃擦着两人飘起的发丝深深钉入门框。
“你再动用内力,只会加速摄魂彻底发作。”
两名黑衣人不知何时一左一右出现在庙中,根据那些尸体几乎一眼便猜到情况,毫不犹豫与顾寒楼缠斗起来。
他依言放下折扇,看着场中闪过的数道残影,心神不敢有半点松懈。不愧是齐鸦阁底牌,居然到这样近的距离他才察觉有人接近。
但三人的话,说明还有一人潜在暗处未曾现身。
场上交手形势他看得很明白,顾寒楼如今只能堪堪拖住两人。一旦耗的时间过长等伤势加重,顾寒楼必死无疑,他不可能因顾及摄魂当真呆在原地坐以待毙。
外头天色愈发敞亮,仔细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动静,应是朝廷驻军到达了。
正面交手不是明智之举,看来只能借助地形伺机而动。他抬眸看了眼穹顶,这上头并非传统的圆拱形藻井,而是方方正正,像是被切割成了无数个规格一致的方形木块。
趁着这两刺客暂且无暇顾及他,若是能去到二楼站在支柱后利用视觉盲点打其一个出其不意或许能破局。
他才迈出半步,步伐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踉跄,摄魂几乎在缓慢蚕食着他的所有意志,令他只想干脆躺下来彻底放弃挣扎。
这阴毒的东西,真是想找个办法给彻底毁了。
“星星,身后!”
呆呆声音响起的瞬间,折扇反手挥出。锋刃相交声下,入眼是两道交错的银白朴素短刀,和蒙面下露出的琥珀色瞳孔。
这人疏异的冷淡气质实在很难让人忘却,是那天刺杀越翎章的人。
“你居然没死。”
“真的是你...”
对方忽地放下短刃,澄澈目光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探究:“你不是我的目标,我不杀你。”
段星执:“......”
他忍不住轻轻摇头,几乎眨眼间移去人身后,冷淡抬眸:“可惜我要你的命。”
运功的瞬间,他甚至能清晰察觉经脉瞬息传来被一阵微弱灼烧的触感,不算太疼,但足以延缓他的动作。
眼前的身影亦转眼消失。
在二楼。
这人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
段星执面沉如水,毫不犹豫紧随其后。
两人眨眼间交锋数个回合,得以喘息的空隙间,疏影再次退开,以双刀护在身前勉强拦住差分毫刺入颈间的扇刃,不解开口:“为什么?”
他一早便说了,他不想杀他。
“你好像受了伤,再打下去,你一定会输。”
这人的武功路数他从未见过,若是俱全力出手,他不一定有赢面。但眼睁睁见着好几次在他避无可避的绝境下对方忽然失手,让他找出一线生机,情势也逐渐明朗起来。
只要他打着消耗的目的全力逃脱,时间一长,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你挡了我的路。”
段星执轻声开口,攻势再次落空后,却是不再上前。
“什么?”
正当他以为对方终于放弃追杀他可以好好沟通一番时,也跟着停下逃脱的脚步跳下台阶站定回头看人。这一回头,不由愣在原地。
天色已然大亮,足以让人彻底看清画面。对方不知何时轻飘飘落在三层楼梯正中央,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长睫微垂,若是再仔细些,便能看清眼睫下已然有些失焦的瞳孔,那是摄魂完全发作的征兆。
松石色镶云纹衣袂随广袖飘扬,三千青丝随微风浮起。日光透过庙中金碧辉煌的点缀折射在人身上,仿若替人镀上一层神迹。
长剑缓缓偏移指向下方,素白剑身上一点殷红如血,像是纯净与杀戮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交织,奇异交融在一处。
剑与主浑然一体。
更重要的是,他很少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这样凌然的剑意。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两更。
第70章
街巷臭气熏天,挤攘着数不清衣衫褴褛的平民,个个面色灰白骨瘦如柴。还未靠近,远远便能听到痛苦呻吟和无序咒骂交织的嘈杂声。
数名被白色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无名者悄无声息落在屋顶列成一排,居高临下漠然俯视着下方污泥与血腥覆盖的残肢砖石,洁白披风后摆绣着巨大金色腾蛇纹。
有精神尚且不错的眼尖地发现了他们。
“是恕雪台!”
“救世主!”
“我们有救了!!”
“都起来,快起来!!”
原本还怨气横生精神蔫蔫的流民像是骤然听闻惊天喜讯,以前所未有的灵活从地上爬了起来。病重者彼此或拖或拽,不多时,下方已经乌泱泱跪倒了一大片。高高举起双手,哀嚎祈祷道谢声混作一团杂乱且无序。
位于最中心的人缓缓伸出食指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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崖山脚下,训练有素的卫兵整整齐齐列成两排恭迎御驾,中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台阶直通天雍台。
“那庙里九成九藏了千八百个刺客,届时你就贴着门呆着,一察觉不对劲直接跑出来。天雍台重兵把守,只要你能出庙,那些刺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追出来。大不了挨上几刀只要脑袋没掉就死不了。祖宗,您在听吗?”
白团子飘在人身边,努力用那张毛茸茸脸做出个谄媚的表情:“看在我们朝夕相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的份上您能给小的一丁点活路吗?”
萧玄霁充耳不闻,自顾下了御辇。他装束与在宣阴殿呆着时没太大差别,玄色广袖华服,金冕玉带,只是衣摆迤地长了太多,浑身装饰更显华贵。
“恭迎陛下。”
四方皆跪,唯有正前方立着一轻薄紫衣青年,见人靠近,依然懒懒散散倚坐在轿辇上,随意拱了拱手:“陛下今日看着气色不错,臣近日身体抱恙,不便下地,还望陛下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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