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将军有黑骛崔平,明年必能夺魁。”
曹满豪爽大笑,“今天有幸和萧将军结盟,魁首又算什么,来啊,开封!”
几个五大三粗的军士上前,暴力拆封。
一听到上好酒,席间的将领都来了精神,眼睛都绿了。
豪饮在西北边境是风气。尤其是沙场进出的将领,没几个喝不了酒的。哪怕喝到烂醉,都得立地根个标杆似的,那才是条汉子!
一句话,在西北军中,喝不了酒简直就跟那方面不行一样,丢人!
萧暥眼睛微微一眯,这曹满该不会是想和自己干了这五坛酒吧?
曹满让人把酒杯换成了爵,一爵酒顶得上一海碗。然后他豪爽地一仰头倒进嘴里,一抹嘴,先干为敬。
帐下的将领见状都嗷嗷叫起来,随即看向萧暥。
箭在弦上,萧暥也不犹豫,一口干尽。
“痛快!”曹满击掌大笑。
萧暥暗暗抽了口气。
久闻凉州的酒烈,没想到那么烈。
醇香的酒液一入喉就化成一团火苗,顺着喉咙滚烫地烧到腹中,五脏六腑顿时都被点燃了。
曹满笑着招手道:“璋儿,去,还不给你主公斟酒。”
曹璋唯唯诺诺站起身,仍不敢和萧暥有视线接触,低着头专心倒酒,酒水一半洒在桌子上,一半洒在袖子上。
萧暥心道,这孩子,委实有点一言难尽啊。
他这边念头还没转过,就听一道极小的声音像一只蚊子嗡嗡在耳边绕过。
“主……主公……这,这酒烈……你……少喝……”
曹璋一紧张就结巴。瞄了一眼曹满,缩回自己位置上。
曹满见他停杯不饮,皮笑道:“将军既是盟友,酒都不陪老夫喝吗?”
萧暥还未及答话,旁边一个虬髯武将站起来道,“萧将军怕是不行吧!哈哈哈哈!”
座间顿时笑声嘘声响成一片。
曹满也跟着哈哈大笑。
萧暥倒是很淡定,不行?哪里不行?你敢不敢说清楚点?
看来这老曹还是不甘心,要在酒桌上压过他一头。看他的笑话,又或者想干脆灌醉他,看他出丑,果然扎手。
萧暥当然不能就这样吃了瘪,将来结盟后,这个梗都能说上好多年。‘不行’两个金光闪闪含义不明的大字,会一直挂在他脑门上。
他心念一转,忽然有个主意,“这干喝酒没什么意思,这样,我跟将军打个赌。”
“喔?赌什么?”
萧暥微笑:“一坛酒,一百匹战马。”
曹满顿时像头被人卡住了脖子的肥鹅。
萧暥眯了眯眼,想让我陪酒,得给点好处吧?
这回不是我不行,是你不行了噢?
曹满略带尴尬,笑道,“萧将军可真是实利啊,不过,这一坛子酒下肚,我怕你站不起来。”
萧暥笑,“试试便知。”
其实萧暥以前的酒量不错,就算是喝白的,都面不改色。原主这个壳子就更不用说了,泰山压顶岿然不动,他赌这壳子酒量不会差。
顺便再敲诈曹满一笔。
凉州诸将大老粗居多,见他这狂话一撂下,纷纷上前挑战。萧暥来者不拒,一坛酒很快见了底。
他的脸色像薄冰般透着寒意,眼梢飞红,微微一撩夭矫顿生,“曹将军,一百匹战马。”
曹满肉疼啊,“好好,老夫决不食言。”
萧暥面不改色看向第二坛,开封,喝完。
曹满坐不住了。
七百匹战马组建一支精锐的骑兵前锋部队都绰绰有余了!
他开始战略撤退,拢了拢大氅,“将军海量,老夫见识了。这个……夜深了,年老有点困倦……”
其实萧暥此时视物也已经影影重重,全靠着原主那壳子在强撑,于是顺水推舟,莞尔道,“七百匹马。”
曹满赶紧道,“不会少,不会少。”然后转头对曹璋道,“送萧将军回营。”
萧暥这才想起,自己身边的亲卫全派去保护嘉宁公主了。
他也不客气,信手搀着曹璋就站起来,吓得他浑身都僵硬成了一根木头。缩手又不是,也不敢碰他,只觉得萧暥的手心很烫。
所以……他是……喝醉了吧?可是脸上却丝毫看不出醉意,一双眼睛锐利非凡,让人不敢对视。
*** ***
夜已深沉,宴会渐渐散去,到处是烧尽的篝火。一小堆一小堆散落在广袤的原野上,就像招魂的灵塔。
曹璋跟在萧暥身后,看着那人的背影。喝了两坛烈酒,晃都没晃一下,身姿笔挺,料峭如青松孤竹。
夜风中,他的声音透着清冷寒意,吐字清晰,“曹璋,你回去收拾一下,明天随我拔营回京。”
曹璋规规矩矩应声道,“是。”
然后他想了想,方回过味来,萧暥这是不要他跟在身后。打发他走!
他赶紧识趣地行了个礼,转身往回走。
才走出几步,他忽然就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咳喘声。
那声音很轻,在四下寂静的原野上却很清晰,就像清冷的瓷器砸地破碎。
他忍不住回头,看到那清峻的身影扶着一处枯树的树干,略弯下腰。
曹璋顿时慌了,“主公,不舒服吗?”
他这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关切盖过了对眼前这个人的恐惧,三步并两步小跑上去,想伸手就去搀扶。
可他的手还未及碰到萧暥,月光下,一双寒意逼人的眼睛让他顿时魂飞魄散,眼梢上挑清如利刃,眼尾微红,好像在霜刃上挂一抹残血,妖异地触目惊心。
他的脸色如玉脂般白得透明,映得眉眼极黑得不像凡人,雕琢般的五官透出阴森的俊美,又穿一身镶珠嵌宝的绛红锦袍,简直就像一个还阳的艳魂。
“走开!”萧暥低声喝道。
他其实一直强压着凶猛的酒劲,此时夜风一吹更是头痛欲裂,酒精搅动胸腹中血气翻滚,呛得他无法呼吸,意识也混沌起来。
他靠在树干上,一大口血和着酒水吐了出来。
他觉得自己也是真惨,病还没好,就为了钱和战马到处陪酒拉投资,喝到胃出血了吧?
他神智浑浑噩噩间,胡乱地抓住什么,好像是曹璋的手臂,又将他狠狠推开,温润的嗓音也变得低哑破碎,“离我远点!滚!”
月光被乌云遮挡,漆黑的原野上,夜风呜咽,近处的几个火堆挣扎了一下,熄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浑身发冷,眼前忽然无数的回忆片段如潮水涌来。
他闻到了酒香,遥远记忆里的酒香。还有点怀念。
一只粉嫩的小手正费劲地一点点挪动一口陶壶。但他太小了,脚下垫着一摞砖,连脚尖也踮了起来,才勉强够到放得高高的陶壶。
接着,好像是什么东西打开了。
他听到‘啊’的一声软糯的叹谓,像一只小猫在暖阳下舒服地翻身发出的娇声。
酒香不断钻进他鼻子里,他觉得嗓子有点干渴。
他的视线开始漂移,观察这个陌生的地方。发现这里是下厨,而这只偷食的小贼猫就是他自己!
居然还是在……偷料酒吃?
萧老大好歹你将来也是个枭雄,咱能讲究点吗?
其实他也挺讲究,那小家伙盘腿坐在灶台上,把酒坛子端怀里,又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小碟鱼酱,就着下酒。
原主果然好这口……
这时厨房的门开了,走进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那孩子一看就是从小受过训练的,身姿秀挺,走路带风。
等等……这孩子好像是……魏西陵!?
灶台上偷酒的小贼猫顿时脸色一霎,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捂着肚子惆怅道,“西陵,我好像喝了毒/药。”
他抬起一张冰雕雪琢的小脸,下巴尖尖,靥上染着两朵红晕,大眼睛水汽氤氲,眼角天然上撩,说不出楚楚怜人。
魏西陵面不改色,拿下他手中的陶壶,“是酒。”
上一篇:反派雄虫提不起劲
下一篇:第一权臣是病美人[穿越] 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