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篓里的,我全买下了。”
那货郎以为听错了,这人的肚子装得下吗?
就见他拿出了一百金,“把你们曹主簿叫来。”
货郎有点飘忽,一百金,够买上百篓子零嘴了。这钱他不敢拿,得赶紧去报告主簿。
周围的人就见那浪荡子坐拥着一堆零嘴干果蜜饯。
是个存不住钱的主儿。
曹璋赶到看台的时候,就见那人正转过身,用两个蜜桃跟后排一个青年仕子换了比赛的赛单来看。他眨着眼睛,和那青年聊得很是投缘,还是个自来熟。
那青年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晒得,几句话下来,古铜色的脸堂微微有些泛红。
曹璋谨慎地上前,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道,“主公,怎么忽然回来了?”
萧暥正在看赛单,忽而抬起头来,“此处不便,可有地方说话?”
他刚才在球场内转了一圈,已经基本摸清楚这里的状况了。
还真是——出乎意料地复杂啊!
有人要复仇,有人要压比赛赚钱。还有人要趁机报冷门大赚一把,还真是精彩纷呈。
如果单单按实力排,谢映之算过,北宫浔第一,许慈第二,卫骏和杨拓第三,李玦和虞非第四,吕威之辈就不足道了。
只是此番连谢玄首也没有想到魏瑄会忽然参赛,所以没把他加进去,成了活脱脱一匹黑马。
接下来的两场分组比赛是卫骏对李玦,北宫浔对吕威。
没什么悬念。也没什么危险。
第一轮分组赛后,才是第二轮的预决赛,预决赛最后杀出两组队伍争夺魁首。
按照实力,必然是北宫浔和许慈胜出,最后一决高下。
但是这赛场如战场,变化万千,谁知道会又有什么风云人物骤现呢。
萧暥趁这决赛前的间歇,打算先离场去溜溜。
他刚走下看台,忽然场中一片喧呼声雷动。
萧暥好奇地望去,就见一名英俊的青年将领策马入场,其人一身精甲,器宇轩昂,意气风发,正是卫骏!
卫骏一入场,引得看台上的少女贵妇们无不侧目。传来一片低低呼声,接着无数的果品鲜花香草抛向场内。
某老弱病残有点心酸。从来没有哪个姑娘瞧他一眼,给他一朵花……
不过想想也罢了,真轮到他,抛给他的估计就是烂菜皮臭鸡蛋了。
这边萧暥凄凉兮兮地离场,却不知身后一道目光静静凝视着他。
卫骏心中微微一诧,此人得身形似乎有点像主公?
*** *** ***
萧暥一到后台的凉堂里,就对曹璋道,“查一下多少人赌球,赔率如何,几个大户头是哪里的,都压了那只队伍?”
谢映之道,这一场马球,主公就会知道,这大雍的钱财都在哪里了。
刚才第一场比赛,晋王爆冷获胜,很多人都赔了银钱。
曹璋给他查了一下,这银钱的进出,简直让萧暥半晌回不过神来。
这些门阀世家竟然这么有钱!
可是为什么,去年军粮不够,管他们借,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萧暥还以为这乱世里,生产荒废,这些世家门阀也不见得会多富裕。
还好他采用谢映之的计策,又有魏西陵的凌霄神骏。轻骑出其不意回到大梁,暗中一查,今天马球赛的账目简直让他惊了!
曹璋道:“主公,你不在、大梁的时、时日,我、我也查了些账,这些豪强大族有、有许多来钱的途径,贩卖私盐,漕运经商,侵占土地、兴建庄园,一般查、查不到,他们的私田都、都是记挂在宗族门下,不需要上缴岁粮。他们暗地的产业、也、也不缴纳岁钱,尚元城很、很多中小商户里、都有他们插足,他们先收、主公才、才收”
萧暥听得一愣,什么?薅羊毛薅到他身上来了?这算什么?薅他狐狸毛?
萧暥开始明白自己贫穷的原因了。
其实一开始迁都大梁时,原主为了笼络这些门阀世家,给了他们很多实打实的好处,这些年他们是越来越得寸进尺无法无天了,暗地里没什么不敢做的买卖。
乱世里生产崩坏,国库每年的税收少得实在可怜,而这少得可怜的税收还要给各位富得流油的王公大臣,门阀世家发工资,发完了轮到一些下级基层官员,有时候还得欠薪。
而他这边,拼命地经营尚元城不就是为了多点军费,居然还被他们暗中抠了一道。
连这一次赏赐除夕夜有功的将士,抚恤伤亡,也都是从他的将军府抽调的银钱。
他能不穷吗?
想到外头的赌局还在进行。
萧暥吩咐曹璋:“我们余下还有多少钱,给我都买晋王胜!”
曹璋面色一灰,“主、主公,晋王是新手,刚才胜、胜杨拓,怕、怕是意外,他、他决赛都未必能进。”
某赌徒蹙眉想了想,确实,事关银钱不能大意。
如果他算得不错,下一轮,魏瑄就要面对许慈瞿钢,或者直接面对北宫浔了。哪一个都是强敌!
实力悬殊摆在那里,而且魏瑄的队伍只剩下四个人,太弱势了。
这个关头,萧暥也不能盲目相信武帝啊!
如果魏瑄输了,自己岂不是赔地要去抵押狐狸皮了?
那怎么能让魏瑄报个大冷门胜出呢?让他大赚一笔呢?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隐约又传来欢声雷动。
这动静有点大,简直跟地震似得。
“怎么回事?”萧暥问。
士卒来报,“第三局,卫骏将军胜!”
萧暥一惊,那么快!?这卫骏果然是年轻骁勇。
看来卫骏这实力还要上调一下。
萧暥摸了摸下巴,忽然道,“告诉卫骏,下一场让他输掉。”
曹璋的抽屉下巴差点卡壳了,什么?
卫骏只是入场时收到一些姑娘们扔的香草瓜果,你至于这样吗?
*** ***
第二轮比赛已经开始。
魏瑄被排到第三场,对手正是北宫浔。
此时赛场上,其他组的比赛还没有结束。
趁着这个间隙,魏瑄整顿好马鞍,紧了蹄铁。临到上场,镇定自若,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久经赛事,胜券在握的老手。
只有魏瑄自己心里清楚,接下来这场比赛,他就像在刀尖起舞。
对手是北宫浔和他的燕庭卫组成的球队。北宫浔本人虽然也就二十多岁,但是在这个乱世里,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足够久经沙场了,作战指挥和马术都没得挑。
加之北宫浔酷爱马球,这球技也是百里挑一。
再反观魏瑄自己的队伍,这些金吾卫是久居大梁,战力和燕庭卫不能相比,且是临时组建的队伍,配合度不好,现在还比别队少了一人。简直是雪上加霜。
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这样一支队伍,在比赛里,击败北宫浔,才能阻止他进入决赛,和瞿钢碰面。
怎么战胜北宫浔?关键时刻,难道他要用秘术作弊吗?
魏瑄极其憎恶作弊,曾经就因为指出北宫皓在秋狩中作弊,跟北宫皓结下梁子,如果他自己也在比赛中靠作弊取胜,不管是有什么苦衷,他都从此觉得自己和北宫皓是一路人。
魏瑄多少身上有点旧日皇族的清高的臭脾气。
他看着桌案上,放着桓帝送来的饮子和瓜果。
曾贤笑眯眯道,“殿下已经进入前四甲,皇家的颜面也过得去,可以了,这一场陛下让你量力而为。”
魏瑄明白这量力而为就是输掉,但不要输得太惨,最好就差那么一个半个球。
与此推知,桓帝恐怕在这场赌球中买了北宫浔获胜。
魏瑄知道这些年桓帝生财有道,私库里也攒了不少银钱。如果自己报冷门胜出,皇兄怕是要陪钱。
“知道了。”魏瑄道。
其实那些赌球客押得没错,他确实赢不了北宫浔,除非他作弊。
用秘术作弊,只要看台上没有谢映之这样的玄门大能,那么神鬼不察。
魏瑄脑海中渐渐有了一个计划,先用秘术作弊取胜,阻止北宫浔进入决赛,把眼下的危机解决。
事后,他向天下人承认他作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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