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看着貌似是真心实意为沈明欢担忧的陈信,数据紊乱了一瞬。
很好,宇宙的未解之谜又难了一点。
“若是牵扯不断,那就剪开,你尽管放手去做就是,凡事都有我担着。至于被骂?”沈明欢得意地笑了笑:“骂我的人还少吗?你看我几时在乎这个?”
他连挟天子以令诸侯都做了,确实不像是担心名声的样子。
陈信犹豫片刻,“王爷,你是希望大祁好的,对吗?”
沈明欢有些奇怪:“我希望天下人好。”
“……我明白了。”陈信郑重地行了一礼,退了出去,“科举事宜,必不辱使命。”
是不是“大祁”这个名号不重要,天下永远是那个天下,只要天下人能过得好,大祁消亡也无所谓。
陈信想,沈明欢这人啊,心怀乾坤,要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尚多了。
系统嗯了一声,思考片刻,高深莫测地问:[宿主,他明白什么了?]
沈明欢被系统的装模作样逗笑,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是被我说服了吧。]
他之前对朝堂为数不多的认识,全都花在了曲正诚、卢植几人身上,此前甚至不曾注意到还有一个叫陈信的人。
朝廷缺人,曲正诚他们沈明欢另有安排,于是沈明欢随手点了陈信。
他原本都做好了自己来负责这次科举的打算,怎料陈信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惊喜?宿主很喜欢他吗?]系统不解,它可没感受到沈明欢有多欣赏陈信,明明刚才还各种“但是”。
沈明欢意味深长地说:[小九,他也是文人。]
他也是经历了数十年苦读、捱过酷暑严寒、撑过童试乡试会试殿试、走了无数路吃了无数苦,才在这朝堂之上有了一块分寸立足地的文人。
他原本也该是因为自己的利益受损而痛骂沈明欢的文人。
沈明欢没有回沈家,他在皇宫随处找个宫殿住下,连沈安要来都被他赶了回去。
一来是因为他真的很忙,沈明欢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燕陵安排好,为大祁建造一坚不可摧的地基。
二来,沈明欢有意要减弱与沈家的联系。
他当上摄政王之后,甚至是刻意地回避沈家的消息,这点就连曲正诚都“看”出来了。
沈明欢坚定不移地认为,一个足够深刻的悲剧英雄,一定要足够孤立无援。
任务进程已经过了一大半了,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沈明欢”会死去。
且就让他为众人筑一场痛彻心扉的悲伤与绝望,让沈明欢在千万人的哭声中轰轰烈烈地落幕,徒留余韵悠长的怅然。
*
与此同时,沈家。
沈长卿送走了沈明欢之后就回去休息了,他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事实上,他的确睡得不好。
躺下就开始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全是不同年龄的沈明欢。
那梦境如同笼了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他看着过去的沈明欢与他谈笑风生,也看着现在的沈明欢伏案埋首。
沈长卿伸出手,试图扯去这层薄纱,他想好好看看他的孙儿。
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渴求太过强烈,梦境的画面终于变得清晰。
沈明欢跪在他面前,轻松而又坦然,“爷爷,罢免我的家主之位吧,父亲比我更适合。”
——是那天落雪,沈明欢专程来见他时的场景。
那时的沈长卿勉强支撑着身子坐在椅上,颓然张嘴,半晌才干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细心护佑的小小孩童长大了,立誓要干一番大事,要舍生忘死做世界的救世主,要学先贤做继往开来的现世圣人,他要如何阻止?他又如何能阻止?
沈长卿溃不成军。是,现实中他不能阻止沈明欢,可这是梦啊!
于是他在梦中一遍遍重复,哪怕他知道这只是夜晚馈赠的碎片,他还是一遍一遍地反驳沈明欢:“胡说八道!沈家的家主只能是你。”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家主,我不同意你卸任。”
“沈家还需要你,比天下任何人都更需要你!”
“明欢,不要去……”
天色微明的清晨,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龙椅的皇权更迭,唯有一位老人在睡梦中,对着无法逾越的时光洪流,涕泗磅礴、痛不欲生。
第33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33)
沈铎是切切实实一整晚没睡, 他被软禁在府中,除了送出一封信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消息来源,甚至连事情的进展都不知道。
未知比坏消息更折磨人, 他在房中踱步了一整晚, 焦急的心情在瞥见远处的火光和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时达到了顶峰。
也不知皇室和乱臣, 他更担心谁。
昨日的雪开始化了,正是极冷的时候。
听到下人禀报说沈长卿要见他,沈铎连外衣都没披一件就大步往外走。
下人捧着披风, 小跑着追他。
“父亲!”沈长卿眼中有细长的红色血丝,眼下也泛着青黑, 慌乱都写在了脸上。
沈长卿收回望着天色的目光,他看着有些憔悴的沈铎,浅浅地叹了口气。
“司鸣,你也不小了, 怎还如此冒失?”沈长卿语气很平和, 是不夹杂半分怒意的责怪。
“父亲?”沈铎愣了一下。他回来后, 除了第一面老人满是心疼地表达了思念之后,还是首次这么和颜悦色地对他说话。
沈长卿“嗯”了一声, 他说:“司鸣,从此刻起, 你就是新的沈家家主了。”
“父亲?!”沈铎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
沈长卿好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只会说这两个字了?”
沈长卿眼中有深不见底的悲伤,可他说话时确确实实是带着笑意的。
沈铎握紧了拳头,“那明欢呢?父亲,你放弃他了吗?”
沈铎以为外面尘埃落定,沈明欢被以谋逆罪名羁押,沈长卿为了保全沈家,与沈明欢断绝关系。
“我不同意。”沈铎的脸色白了一度, “我要去见灵王,我为他报信,是有功的!我要求他饶明欢一命,明欢不会有事的。”
他将天下社稷放在沈明欢之前,又将沈明欢放在他自己前面。
如今天下既安,太平已定,他不可自拔地开始担心起沈明欢来。哪怕这人造反、大逆不道、筑下滔天大祸,那也是他心爱的孩子。
再如何,他也要保下沈明欢的命。
沈长卿微怔。
灵王,太子……陛下。
难怪。
难怪沈明欢不肯透露半个字给沈铎,难怪沈明欢有意要他误解,难怪沈明欢纵容他向太子投诚。
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这人要将自己坠入泥潭,沾染一身污名,却双手将沈家高高托举,不被自己身上的泥点溅到。
沈明欢会在骂声中死去,而沈家“大义灭亲”,清名永存。
“干什么去?”沈长卿回过神就见沈铎往外走,“司鸣,站住。”
他叹了口气,疲惫、悲伤、又满含欣慰,“这是明欢的意思。”
上天多眷顾他啊,给了他如此优秀的儿子和孙子。
可上天却又对他如此残忍。
“什么?”沈铎收回脚步,忽然意识到这件事或许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深吸了一口气,“父亲,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沈长卿默了默,“灵王殿下已经是皇帝了。”
他说完这一句,迟迟没有下文。
“那明欢呢?”沈铎忍不住追问。
“明欢……是摄政王。”
沈铎像是站不稳一样倒退两步,他试图去思考背后的含义,然而太久没有好好休息,只觉得头痛欲裂。
沈铎用力咬了咬舌尖,直到嘴里漫开血腥,才勉强镇定地问:“还有呢?父亲,你们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沈长卿眼中的悲伤逐渐变得浓郁,他摇头,“没了……明欢只告诉我这些……他一向是……喜欢强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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