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修远眉头紧紧皱起,莫非是出什么事了?不可能的,那人近日的春风得意连他都有所耳闻。
而且……骆修远想,以沈明欢经天纬地的旷世之才,他那二弟断断奈何不了,那人又怎么可能会出事?
多想无益,一见便知。
骆修远被搀扶着于床边坐下,拂开常茂的手,带了些微不可察的急切,“请他进来。”
灵王府虽然破败,但毕竟是前朝王爷府邸,面积自然不小,可他们如今不过才休整出了几间能住人的屋子,自然没有待客厅这种东西。
骆修远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其实这不符合礼仪。
毕竟从前两人关系极好,也曾抵足而眠、彻夜长谈,自己的房间对旁人算得上私密,可沈明欢算什么旁人?
常茂略带抗拒地应了声“是”,虽然不喜欢沈明欢,可他不会违背骆修远的命令。
常茂将王府大门打开,冷着脸只道一句“王爷有请”就转身大步离开,也不顾沈明欢文文弱弱一书生能不能跟得上。
沈明欢踩着枯草慢悠悠地坠在后头,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但偏偏总能精准地顺着常茂的步伐拐过每一道弯。
灵王府的杂草漫过脚踝,青绿与枯黄交织,生命的萌芽与凋零同时发生,于这片土地上绘就成了一抹画卷。
沈明欢一身白衣,分明是极为素雅的颜色,却因他的气质而显得格外突出,仿佛突兀地为这幅画卷又添上了一份风景。
是卷外人,也似画中人。
常茂走至骆修远房间门口,心有所感般回头望,恰巧便见沈明欢的身影从拐角处出现。
翩翩少年绮纨之岁,正是意气风发时,更何况他皮相生的极好,常茂望着他,霎时间脑海中涌过无数诗句。
而后这些夸赞的字眼又很快褪去,只余下满目惊艳。
常茂有一瞬间的恍惚,反应过来后便是一股无端的怒意。
这世上的毒蛇也爱用艳丽斑斓的色彩迷人眼目,常茂啊常茂,你怎么能差点被蛊惑了呢?这人背叛了太子殿下!
常茂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缓慢走近的沈明欢,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简直凭白浪费了这幅上天赐予的好皮囊!
[他什么意思?这也太过分了!没关系的宿主,等下我们向主角告状,主角明辨是非,一定会罚他的。]系统貌似义愤填膺,实则偷偷觑着沈明欢的脸色。
——它不是替他生气,它只是怕他生气。
新出产的小系统很有职业意识,把天道的好大儿当做自己亲儿子,唯恐沈明欢一气之下放弃任务。
沈明欢翻了一个白眼,很不雅观的动作他做出来偏偏有一份不羁的轻狂,[行了行了,别演了,我又不在意,不会对你儿子做什么的。]
从前很多人说过沈明欢记仇,说他小肚鸡肠,说他睚眦必报。
这些沈明欢都可以承认。他是一族放在心尖上膜拜宠爱着的王,不缺实力也不缺后台,当然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可他觉得自己应该还算讲道理?
沈明欢回想自身过往事迹,确信地点了点头。没错,他很讲道理。
既然担了“沈明欢”的身份,因此得了沈家主的富贵荣华与沈长卿的慈爱关怀,自然也当背负起原主的责任与罪孽。
总不能有好处时便说自己叫“沈明欢”,被唾弃了又推卸道那是原主的事与自己无关吧?
这么不要脸的事他可做不出来。
沈明泽逐渐靠近大门,鼻尖能清晰地嗅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顿时难耐地皱起了眉头。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唰”地一声展开,端的是一副潇洒自如的翩翩公子模样。
——如果忽略他越扇越快的动作的话。
[呜,我可怜的主角……]系统哀叹的话语才说了一半,被沈明欢这一流畅动作惊住。
真是好无情一男人!
系统如鲠在喉,憋烫了主板,最后只干巴巴地道:[宿主,你什么时候塞的折扇?]
[就刚才,马车上就有。]
沈明欢漫不经心,突然又像是才反应过来,惊恐道:[我拿我自己的东西,不能算顺手牵羊吧?]
他一边在脑海中与逗弄系统,一边轻车熟路地穿过大门,态度自然得仿佛回了自己家。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沈明欢的系统是小一,那他们大概会天天吵架。
小一(阴阳怪气):宿主,请你按照要求完成任务。
明欢:哟,你求我啊。
第3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3)
骆修远住的这个小院,也只堪堪整理出了房间和小厨房,鹅卵石铺就的小径旁杂草密布,只能影影绰绰间看到生了青苔的石块路面。
沈明欢于上方穿行而过,衣摆拂过草叶,沙沙作响。
骆修远坐在床头透过窗户往外看,便见那人眉目疏朗,手上折扇却舞地飞快,透露出一股无言的嫌弃。
骆修远一愣,而后哑然失笑。
他一时间有些恍然,好似又回到了过去,两人还是亲密无间的生死至交。
——只因这份溢于言表的嫌弃太过奢侈,犹带着朋友才有资格享有的亲昵。
可他并没有失神太久,很快反应过来。
不是了,那人不只是他的挚友沈明欢,那人还是二皇子的拥护者、才情谋略无一不精的沈家家主,沈澈。
他们之间,所隔的不只是政治立场,还有不同理想间的巨大鸿沟。
骆修远忽而忆起三天前他面圣之前。
他的父皇当初能够在夺嫡之战中取胜,那么顺利地登基,离不开他母家的支持。
他的母亲爱极了当时还是皇子的圣上,要不顾一切奔入深宫。他的祖父怜女心切,见无法改变顾成仪的心意,便要骆澹发誓,顾家愿全力支持他,前提是他登基之后,需封顾成仪为后,而太子也只能是顾成仪的孩子。
骆澹虽独断专行,强势而暴虐,可他看重面子,也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一诺千金。
除非骆修远犯下通敌卖国造反之类的大罪,否则他会一直是祁朝的太子,然后顺顺当当地在舅舅的支持下登基为帝。
但三天前,骆修远用这个承诺,以他自愿放弃太子尊位为代价,换圣上恕卓飞尘无罪。
沈明欢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晓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人。
那天之前,骆修远从未见过他这位挚友的仓皇神态。
当时沈明欢匆忙赶来,鬓角发丝微乱,稍显狼狈,可向来对自己仪态要求极高的公子却完全不曾顾及。他抓着骆修远的手腕,恳求地说道:“殿下,再想想别的办法,你再等等,我一定能想到的。”
骆修远只是悲哀地望着他,“可是明欢,我们没有时间了,来不及了。”
“骆修远!你怎么就分不清轻重缓急?”沈明欢推开他,愤怒地大声说:“你知不知道这个太子之位意味着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个承诺对我们有多重要!”
全天下都知道圣上不喜太子,如果没有这份承诺,即便骆修远表现得再出色,也注定与皇位无缘。
骆修远试图解释:“明欢,我正是知道轻重缓急才如此决定,太子之位以后还能想办法,卓将军却不能等了。……再者,沈家上下一片丹心,明欢你更是八斗之才,即便没有我,父皇他……”
“你是笃定了要如此施为?”沈明欢只是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骆修远看着他闪烁着怒火的眼眸,叹了口气,“是。”
“无更改可能?”
“是。”
*
瑞王府。
二皇子十六岁之后便得了恩典封王,出宫建府。原本他应该领命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入京,可圣上怜他年幼,特许他暂留京都燕陵。
这一留,便是四年。
早先还有文臣上书请求遣瑞王去往封地,被圣上严词驳回又赏了几板子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说废太子是不受圣上宠爱的孩子,那二皇子恰恰相反。
皇帝对他的偏爱有目共睹,他享有与骆修远判若云泥的待遇。
当今皇帝于臣民而言是暴君,对他却是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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