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含朝易容成的绿魔怪贴着他,俯下身耳语道:“小凤凰,离近些,一只手牵着我,好歹做戏也要做全套吧。”
江宴秋:“……”
他忍无可忍、忍辱负重地勾上副人格的胳膊。
拳头硬了。
忽视对方滑稽的易容,熟悉的松木香透过黑袍传来。
轻而易举便能让人产生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队友走在前面,认真严肃地商量着路线和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的处理办法,他们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黏黏糊糊成一团。
北疆其他路人看到这对组合,也只是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随后露出鄙夷的目光。
——呸,臭情侣。
沿街路过一家酒肆,门外用作招牌的酒桶泛着血液般的鲜红,还泛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透过浑浊的酒液,似乎隐约还能看到几根漂浮的手指。
他们一点也不想知道那酒是什么鬼玩意儿做的,正准备快速路过。
忽然,岑语“咦”了一声,传音入密道:“你们看……那边墙上告示上画的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一排黑字和一张画像跃然纸上。
“重金悬赏……有此人确切消息、或能当场活捉者……可通报或扭送至魔宗吴执事处……赏金……一万上品灵石……备注,不得伤害此人分毫……如若造成伤害……本派不保证领赏者的人身安全……”
岑语缓缓念出这行字,深深震惊:“乖乖,这是抓仇人还是捉奸啊。”
她的目光缓缓上移。
岑语:“……”
她沉默片刻,缓缓道:“这张脸,你们觉得,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震撼,却没有勇气把头拧过去看向几乎跟郁含朝挤成一个人的江宴秋。
江宴秋本来还在跟副人格一路拌嘴,当看到画像上的人时。
“……”
无他。
未免有点太写实了。
……这不就是照着他本人的脸画的吗喂!
画像上的青年比他当初在被困魔宗时还要年长一些,如瀑的长发用一根玉簪簪住,靠坐在一张竹椅上看向画师,眉眼灵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逼真得仿佛下一秒就能从画中走出来。
那画中人实在是太好看了,酒肆老板似乎也习惯了每日都有人为这区区一张画像驻足,只当他们是普通过路者,剔着牙走过来:“怎么,有这人的消息吗?”
岑语伪装后的声音如老者般沙哑:“这人是何人,魔宗竟愿意付出如此这么大的价钱也要将此人活捉。”
老板:“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是魔宗前段时间才整出来的幺蛾子,整个北疆人流密集之处到处都贴满了这玩意儿,还有一波一波的魔宗弟子去外面寻人的,好像是因为什么来着……哦,说什么萧少宗主终于出关,以雷霆手段处理了宗门内部的人心浮动,不对,人家现在已经是萧宗主了。”
“据说这位啊——”他卖了个关子,才神秘兮兮道:“曾经是萧宗主的老相好!光风霁月的仙门弟子!嘿!自古仙魔不两立!你说离不离奇!”
他将牙缝里的碎肉“呸”地一声吐到地上:“传言萧老宗主,就是因为这非要跟仙门弟子谈情说爱的不孝子才被气死的……不过对咱们普通老百姓来说,谁当魔宗宗主、谁当北疆老大,也都一个样,只要别整天犯病杀人就谢天谢地了,不过是为了个把仙门正道的小白脸发疯病,也算不得什么。”
江宴秋:“……”
其他人:“……”
昆仑众人已经不敢看江宴秋的表情了。
生怕下一秒江宴秋就要拔刀砍人。
没想到……江师弟还有这段过往……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经历了韩少卿入魔、伍柳齐追人追到跳冥河后,哪怕江宴秋现在原地掀开斗篷说自己其实跟魔宗少主两情相悦只是苦于仙魔有别世俗眼光他们也不会奇怪了……
江宴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想传音入密为自己解释两句。
轰——只听一声巨响,贴着画像的那面石墙,竟在光天化日之下,轰然倒塌了。
剔着牙的老板和酒肆里奇形怪状的食客,一同呆呆地楞在原地。
一只肌肉虬结的惨绿胳膊从破碎的墙洞中拔出,朝老板无辜一笑:“手滑了,不介意吧?”
——那胳膊,那身躯。
看样子能把老板外加里面的食客一拳抡死。
老板瞬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介意不介意。”
在北疆,看你不爽一眼不合杀人都是常事,更何况只是被人捶翻一面墙,只要对面这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绿魔怪别一拳捶烂他的脑子,老板就谢天谢地了。
昆仑众人:“……”
为什么看到江师弟的画像和听到江师弟跟萧无渡的过往……剑尊大人会突然动怒……
传闻……不会是真的吧……
江宴秋的黑袍被余波掀起一瞬,路人看到他美貌又充满魅惑的脸孔,不由心神恍惚了一瞬,下意识抬脚,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但看到施施然收回胳膊的绿魔怪,他们又迅速清醒了,立马低头遁走装作无事发生。
……开玩笑,这可是注明的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头的邪恶夫妻档啊!
副人格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江宴秋耳边响起:“魅力可真大啊小凤凰,那位疯狗一样的魔宗少主,哦不,现在是宗主了,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江宴秋下意识解释:“我跟萧无渡压根什么也没有,都是他单方面地迫害我好么!”
副人格哼哼了两声,阴阳怪气道:“谁知道呢,郎有情妾无意,你对他没什么想法,说不定那位可是迷恋你迷恋得要死要活。”
江宴秋:“……”
他算是发现了。
副人格有的时候真的很像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
——或者说,剑尊潜意识里无所顾忌毫无遮掩、最赤裸裸的部分。
他就像是不辨善恶的稚童一样,做事全凭自己心意——虽然他也确实有无视一切的实力就是了。
江宴秋不由放软了声音,哄道:“您今年贵庚啊,跟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魔修有什么好计较的。”
副人格:“哼哼,谁知道是不是八竿子打不着呢。”
江宴秋拽着他的胳膊,在满头大汗的酒肆老板面前把人拽走:“好了好了,快走快走,再不走还想留下被人围观吗?”
副人格嘴上不依不饶,身体却很诚实地被江宴秋往前拖走了。
身后的昆仑众人:“……”
江师弟……真有两下子啊江师弟……
.魔宗地宫。
装饰华丽,缀满无数五颜六色、带着异域色彩的宝石的寝殿中,一个黑衣男人睁开了双眼。
他的瞳孔仿佛最上乘的红宝石,似有精华流转,黑袍上用金线绣着龙纹,腰上,却挂着一个与这身华贵服饰格格不入的小巧香囊。
这枚香囊针线无比粗糙稚嫩,图案更是惨不忍睹,乍一看像只猪,仔细看,才发现是一只羽毛太过丰满的小鸟。
香囊已经有些年头了,边缘甚至已经起了毛边,却被男人无比珍重地挂在了腰间。
心腹手下立即上前:“宗主,您感觉怎么样?”
宽广的地宫鸦雀无声,只有属下紧张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地底回荡。
男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我之前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属下立即回道:“已经下令办好了,但是……暂时还没有收到消息……”
又是长久的沉默。
他的额角有冷汗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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