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青楼妓馆众多,专门面对小众性向的象姑馆(相公馆,即为男妓馆)开得满地都是也没人管。直到徽宗时期,朝廷才开始严格管控男娼风气:“告捕男子为娼,杖一百,告者赏钱五十贯。”但尴尬在于并没什么人告发。待到靖康之乱,衣冠南渡,这则法令就不了了之了。
第190章 信与不信
吃斋念佛坚持不婚的博平郡王,如今成了赵宗楠面前最坚实的一块盾牌。
皇帝如今盯着变法还来不及,更不爱多管宗室闲事,他连表弟都劝不动,也懒得相劝,遑论不同辈的子侄。
甚至有人说起了阴谋论:
延国公早些年被太后养在宫中,就是当作未来储君人选的。
太后失势,官家坐稳了天子之位,第一件事就是把这孩子送出了皇宫,此后又刻意让他与生母分离,将他过继去早已去世的二伯名下,孤零零成为一支独脉,也正是忌惮他的缘故。
他这些年最守规矩、最知进退,官家方才对他有了些许愧疚之心,几年前破格授爵国公,一方面出于弥补之情,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宽厚体恤。
但现下的形势不比以往。
官家已经连续夭折了三个儿子,若再无所出,东宫空虚,人心不稳,怕是又要被朝臣逼迫着,从宗室中过继一个子侄到宫中居住。
站在官家的立场上,适龄宗室们一个个都不成婚、不生儿子,无心东宫之位,他心里才更高兴呢。
而这素有仁德之名的延国公,此时突然流传出个断袖风闻,正是迎合上意,讨官家欢心的避祸之策。
……若当真是如此,那绯闻的另一个主人公罗月止倒有些可惜。
正好的年纪,满身的富贵,为了他却甘愿忍受流言蜚语,听说还未曾婚配呢,以后婚事怕都会受到影响。
不管是不是真的,经过此事,他都难免同延国公绑在一起,拿不准底细,谁敢跟堂堂国公爷抢人啊?
而就在此时,延国公赵宗楠又做了一件令诸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他竟堂而皇之带着罗月止和家里的两只小猫,同乘一辆马车,到母亲陶国夫人的府上赴宴去了。
“我看那断袖之事必定是假的!”
有人当即站定了立场。
“若是个真事,难免心虚避讳,可那两人却反其道而行之,越来越黏糊,这不是做给别人看的又是什么?只有蠢人才会独看表面,听之信之!”
“我瞧着也假。人家真正感情深厚的,便犹如那干枣果子,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糖都藏在心里头,谁像他们似的将亲密都摆在台面上,看着阵仗忒大,却硌的人牙疼。”
人心难测,说到底就是贱得慌。
他们只爱信自己亲手挖掘出来的细枝末节,若把你侬我侬摆到台面上来,他们反倒觉得腻歪,偏偏不乐意信了,又去赌人家貌合神离。
罗月止自然明白赵宗楠的筹算,可如今情形再见到蒲夫人,未免有些难堪。
蒲夫人似笑非笑的模样与她那好儿子如出一辙,待见到了人,便拉着罗月止去读新收集来的猫书,外头那些风闻,竟是只字未提。
也叫他暂时躲过了外头那些试探的目光。
看完了书,她方才说了几句真心话。
蒲夫人将阿晞抱在怀里,轻轻抚摸他脊背上柔软的淡金色绒毛。
“我家小孩虽血脉金贵,却生得命不好,自小便离开母亲,要独自在外面讨生活,与其他兄弟姐妹不同,是从没有娇生惯养过的。
我打心底里觉得亏欠,他愿意过怎样的日子,只要不违律法,不违祖制,便由着他自己来选……但你也该理解我们做长辈的忧心,本不愿叫他跟在蹉跎劳碌的人身边过日子。”
罗月止低头站在阶下:“夫人这话,之前已经讲过一次了。”
蒲夫人道:“彼时非今日。彼时的话,也不同于今日的话。”
罗月止明白了她的意思,深深行下一礼:“今日既然来了,便无回头的打算,日后绝不敢相负。”
“族籍之上,我早不算做他的母亲,但除了我,又有谁将他视作自家孩子放在心上……事到今日,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蒲夫人静静看着面前长揖不起的年轻人。
“他性情如何,我清楚得很,平日里瞧着温和宽厚,骨子里却倔强远超常人,若一意孤行,日后少不得在宗室家过继一个子嗣,承担门庭之责。你须得对这个孩子视若己出,尽到细心抚养之责。故而我有一个条件……”
蒲夫人攥紧了手指:“他为你付出了什么,你便要以同理报之,绝对没有招妻纳妾,坐享齐人之福的道理,更不许事后反悔,想以绵延血脉为名留下你自己的子嗣,一家子其乐融融,反叫我家儿郎独守空房。倘若你不答应,今日之事我亦不会应允。”
罗月止愣了愣,后知后觉发现不太对。
蒲夫人这个警惕又忧心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女婿”了。而那一肚子坏水的赵宗楠反倒成了朵柔弱娇贵的菟丝花?
赵宗楠被他抛弃,独守空房以泪洗面?
罗月止憋住一口气。
打死他也想象不出这情形来!
……
今日蒲夫人府上举办的乃是场小家宴,到场的大都是亲戚好友,赵清亭、赵宗琦、蒲梦菱等同辈的熟人都在。
他们眼睁睁看着蒲夫人将罗月止带走了,不约而同转头去看不远处的赵宗楠,眼神躲躲闪闪的。
而那传说中的博平郡王赵允初今日也来了,第一个开口与赵宗楠说话:“带来了?”
赵宗楠点头:“带来了。”
“看着很好,温和聪明。”他也点头,然后继续问道,“方才没看清楚,他胸口戴的是块佛牌么?”
“小叔叔好眼力,佛牌乃灵空大师圆寂前所赠。你若感兴趣,待会儿我为你二人引荐。”
“挺好。”赵允初又点点头,负手站在原地,竟温温吞吞与他论起了佛法。
一旁竖着耳朵听他们说话的赵清亭、赵宗琦与蒲梦菱皆无语凝噎。
赵清亭最先反应过来,侧目问赵宗琦:“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长乐郡公恼羞成怒:“谁凑热闹了!我是怕那贼贾子登堂入室,来者非善!”
赵清亭与蒲梦菱对视一眼,对他这模样习以为常,都当他小孩子耍脾气,默契地没有再理他。
赵清亭挎住蒲梦菱手臂,与她凑在一处:“你往常出行比我方便,还总给我带罗氏书坊的乳茶与糖水,是不是与那罗家小员外更熟悉些?你从前可看出了什么端倪来?”
蒲梦菱这几日脑子里乱得很,张嘴只道出一句:“我、我说不好……”
赵宗琦不耐烦了:“要我说直接去问便是!”
蒲梦菱眼神一凝,瞅见远远朝这边过来的人:“罗郎君。”
罗月止顿住脚步。
赵宗琦眯起眼睛,他身边的小吏心领神会,飞似的冲上前去,把他当场堵在廊下。
罗月止很快被这仨人团团围住,笑问:“蒲夫人新收来的猫书当真有趣……各位都瞧过了么?”
赵宗琦脾气急,直抒胸臆:“你和赵长佑究竟什么关系?”
罗月止:“……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关系。”
赵宗琦瞪起眼睛:“他承认了!”
罗月止失笑:“我承认什么了?”
“你当我没读过《说苑》呢?王子同舟,绣被而覆,和倾盖如故有何区别?”
罗月止敷衍他:“郡公好学识,蒲夫人听了必定欣喜。”
赵宗琦冷笑:“我头一次见你便觉得你居心叵测,今日一看果真如是。”
赵清亭皱起眉头:“说是来问问清楚,却没叫你来侮辱人。这是宗室该有的修养吗?”
“五姐!这油嘴滑舌的东西都快把赵长佑那傻子骗走了!你还……”
“罗小员外既然回答过问题,就莫要再为难人。他是长佑带来的客人,今日来赴宴,便也是母亲的座上之宾,你如何敢口出恶言?”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