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拿方家名下的铺子来说,也是要挂名在外的,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这是方秀才方俞的产业。
这般小打小闹的商铺,官府也不会管,就是那县太爷,手底下也指不准有几个铺子,只是生意不能做的太大。
方俞琢磨了一番,他决定还是往土地农桑方面折腾去,左右自己名下已经有十亩良田,但十亩定然不够,还得去寻买些才行。
这头方才思定,他总觉着讲堂里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睛在盯着他……
第13章
方俞左右巡视,总算是在第二排逮到了这道目光,定睛一瞧,竟是把他当冤大头的梁闵胥。
换了身衣服和诸多书生一样,方俞差点没有认出来,他合上账簿不怕事的回看了过去,那人才坎坷收回了目光。
其实梁闵胥会怨恨方俞也不足为奇,梁闵胥在书院课业不错,张夫子为人严厉也曾对他夸赞过一二,这也得益于他有个在私塾做先生的父亲,从小耳濡目染比寻常书生起点早,文章也写的不错。
他早时做了两首诗受了学政的赞许,在学政面前有两分薄面,为此在书院里有了几分名气,时常会有童生前来求教文章请他吃茶酒。
再者上一回乡试虽未上榜,但也是众多落榜者里名列前茅的,明年乡试中举的可能极大,讲堂里便有不少同窗巴结想讨教经验,两次落榜又急于求成的原身也想着去讨好梁闵胥,能够受他指点迷津。
梁闵胥心气本就高,身边又是一群溜须拍马的,尽把他往高里捧,家中父亲不过是在乡野私塾授课,那便说他出身书香门第,世代清流,不过是落榜成绩里的前列,那便吹成举子预定,这般马屁连里,他自然更是目中无人。
像原身那般娶商籍子女的读书人,他心里是一万个瞧不上,并不愿意与之一流,奈何方俞又实在大方,总请他去寻日咬牙也舍不得进的酒楼戏坊耍乐,且花钱如流水,买单不眨眼,他尝到个中滋味便放不下了,一边拿方俞做饭票,却又舍不下脸面传授方俞文章科考经验。
原身虽也有不痛快的时候,但和梁闵胥来往,他发觉也受其余同窗书生高看一眼,也便就忍了下来。
而方俞一来就不老实做冤大头了,还摆了梁闵胥一道,梁闵胥心中当然气愤至极,梁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不过是涂有清誉,实际日子过得紧巴巴,上回琼华楼的一通消费就榨干了他私房钱。
眼瞅着方俞今日总算是回书院了,梁闵胥憋的一肚子气也总算是有了地方撒。
方才打铃下课,梁闵胥便站上了讲台。
“诸位同窗且等片刻,容梁某说两句。”
“梁秀才可有何事?”诸人放下手头的事情,全都瞧向了台上之人。
方俞着急想去用饭,眼见大伙儿都没有动身,便也只好耐着性子稍稍一坐,且看梁闵胥想折腾什么。
“不会是又定了考试罢?”书生暗暗叫苦,素日里张夫子会交些简单的事情让梁闵胥做,譬如通知考试啊,收发作业文章一类的,在这间客室也是颇有些话语权在身上,这朝叫住众人,惧考的都忍不住叫唤:“夫子不是说下回小考得年关嘛,考了便能回家过年了。”
“诸位不必紧张,并非是考试课业之事。”
梁闵胥安抚众人,转而又笑道:“是好事。”
“噢?梁兄可别卖关子了,且说与我们大伙儿听听罢。”
梁闵胥颇有些得意道:“学政主办了灵玄洞山赏梅会,现广邀士籍者赴会赏梅,学政府送了梁某邀贴十数,若有同窗愿同往,且在梁某此处登记拿贴。当日不乏名士举子,诸位若是前往,说不定还能得一二指点,明年乡试在即,岂非好机会。”
诸人一听,面上都生出神往之态,学政举办的集会谁不知其中的好处,俨然便是读书人的交际场,结实名士受指点,建立人际关联全凭这些集会。
“梁秀才,记我一名可行?”
诸人一一往讲台围了过去。
“王秀才自是可以,来,邀帖收好。”
一时间梁闵胥众星捧月一般。
回首一瞧,方俞发现讲堂里便只他一人还在位置上坐着了,他脑子清醒,集会建交关系,说白了就是去巴结那些个举子名士,把人家吹捧高兴了,自然就同你多说两句。
可是举子名士受吹捧的多了去,自身学识不佳,说再多别人也不会多瞧你一眼,与其去山里吹风受冷,他倒是不如关起门来多写两篇文章。
方俞站起身就准备要从前门出去,不料早等着挑事的梁闵胥以为他终于坐不住上勾了:“方俞,来,我把名字给你记上。”
梁闵胥写了两笔,装模作样的去拿帖子,惊惶一声:“哎呀,如何没帖了!诸位可有拿多的?”
无人应答,诸人拿了帖,下意识的把帖子往自己袖子里藏了藏。
“集会是在五日后。”梁闵胥故作想法子的模样:“帖子只有这么多,若是那日有同窗耽搁出不了,可否将帖子让给方俞?”
谁人又会愿意呢,梁闵胥早知是这般结果,心中满意,一脸怜悯的看向方俞,安慰道:“也怪我,没有数清帖子,原是想咱们一个讲堂课室的一道前去,竟独独少了一张,早知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同学政再要一张了。”
“学政发帖,已是恩遇,梁秀才如何又好在开口,你已是为大家伙儿着想了。”
梁闵胥歉疚的看向方俞:“方兄,你不会怪我吧?”
方俞:?
这人没毛病吧?不过不得不说,这演技简直是被读书耽搁了的名角,他敛眉一笑:“哪里会,梁秀才作何这般想。不过是我运气不佳和这场集会无缘,怨不得任何人。”
“方兄豁达。”梁闵胥又道:“也是,不去也还省去了些麻烦,方兄新婚,这又是娶的我们云城茶商的小哥儿,学政大人历来不喜商贾之家,若是方兄前去恐怕还有所误会,到时候得不偿失。”
话毕,梁闵胥又装模作样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瞧我这说的什么,历来心直口快,词不达意的,并非是瞧不起方兄妻室之意,方兄可别往心里去。”
周围人瞧方俞的眼神顿时多了些异样的神采。
“梁秀才言之有理,不光是学政大人,就是名士举子之流也不愿与商者有瓜染之人来往,即便有了这帖子,也不一定能随学政同游,与其惹得诸人不快,倒不如不去。方兄倒也因祸得福了。”
众人开始帮梁闵胥的腔:“是啊,方秀才若是前去,恐怕学政连带着连我们讲堂的读书人都不待见了,还失了张夫子的颜面。”
“诶,话可不能说,大家都是同窗,如此可是生分了。”梁闵胥适时插嘴,还同方俞说上两句好话:“方俞你也别放在心上,大家同窗多时说话自比不熟识之人更直言些。”
方俞知道梁闵胥存心做戏,他懒得与之刁缠,道:“诸位言之有理,多谢为方某考虑,那方某便预祝诸位与学政出游愉悦,能得名士赏识。”
言罢他便朝门口去,快出去时他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回头对梁闵胥道:“对了梁兄,那日你邀众多诗友到琼华楼吃酒未带银子结账,时下账可结了?那日我身子不适走的急实在不好意思,早知梁兄未带银子我便去把账结了。”
梁闵胥闻言脸一沉,见诸人又看向他,他慌忙道:“你说什么呢!”
“噢,我的意思是若梁兄未结,家里有人送饭过来,我正好让去结了。咱们读书人拖欠账久了也不好,何况是琼华楼那等学政时常光临之地,若不巧听了去,起了误会可不好。”
梁闵胥哑巴吃黄连,他若说结了,别人还以为确有此事,若说未结便是去大酒楼挥霍赊账之人,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反驳:“我何时……你……”
“梁兄切勿觉得不好意思,大伙儿都是同窗,谁还没个困难的时候。”方俞亲切的看向众人:“是吧?”
诸人面色尴尬,看着梁闵胥打了个哈哈:“不妨事,不妨事。”
方俞笑眯眯道:“再说也是事出有因,素日里出去吃茶酒都是我打点,梁兄初次请客一时忘记带银子也不奇怪,回头把银子补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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