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你这狗见人就咬,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拴起来,太凶了。”
不等长渊开口询问,借读弟子寝舍里发出一声惊叫,伴着一声鸟鸣:“这只死鸟!被我抓了我非拔光你毛不可!”
屋内叮当一阵乱响,鸟叫声与人叫声此起彼伏,过了一会儿,窗户内飞蹿出一抹白影,眼见着已经投入苍穹就要逃逸,像是突然看见了什么,飞冲而下落在了宁长渊的肩头。
宁长渊正和这只似曾相识的大胖鸟大眼瞪小眼时,“砰”一声响,一身白毛,头上还顶着一坨鸟屎的男子踹门而出。
他几步走到二人一鸟跟前,满腔怒火怒瞪着大白鸟,在瞥到宁长渊时,眼神中一闪而过几分震惊与错愕。
直到身边的少年开口喊道:“师兄。”青年方才回过神来。
他瞪那大白鸟一眼,连带着看宁长渊的眼神也不甚和善。
子息道:“子逍师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眼前的狼狈青年正是当年傅云遥身边的小跟班,奋斗在敌视自己第一线的子逍。可是一晃眼,百年过去,当年不过十二的少年已经拔高成如此模样了。只是看子逍看他那厌恶的眼神,还真是百年未变。
子息见他不吭声,转头对清离道:“仙君,你身体还未转好,还是回屋休息吧。”
看子逍神色像是要开口嘲讽他几句,可是等了半天仍不见他开口。
子逍趁机不动声色地就去逮宁长渊肩头上那只鸟,大白鸟反应迅速,扑腾两下翅膀一下子就飞没影了,还极记仇地又飞回来在子逍头顶拉了一坨屎坠下。
子逍愤愤骂两声:“你这只死鸟!我今天非烤了你不可!”
随即召剑腾空追击而去。
子息在身后喊着:“师兄,你别真伤了小白!”
宁长渊脚底抹油,趁机开溜。
云清峰后便是藏书阁,门前那株琼花灿烂依旧,当年宁长渊亲手绑上去的红绡稍有褪色。
从前藏书阁的门窗总是开着,随便往里一望就能瞧见傅云遥端坐在窗前青木案读书写字的身影。如今门窗紧闭,怕也是无人问津多时了。
宁长渊推门进去,不同于日食殿一股子的尘埃味,空气中还飘着淡淡檀木冷香,青木案上的檀香还点着,袅袅青烟升起。
与多数被废弃处不同,藏书阁内的书籍整整齐齐,书架错落有致。用来观书写字的青木案上、书架上皆是一尘不染,一看便是平日里勤加打扫。
宁长渊随手翻了本书,一看竟是奇厚无比,又臭又长的《明礼》,脸色大骇,无比嫌弃的将其又塞了回去。
藏书阁内摆着数面青木案,用以学生自学用,靠近床边的一方案上摆着笔墨纸砚,还有一叠纸张被书压着,这是平日里傅云遥坐的位置。
宁长渊把窗户推开,天光与冷风一同灌进来,将那一叠白纸一角重重翻起。
宁长渊弯腰拾起压着的那本书籍,是《通则·名剑篇》,通则里分了多类书,这本《通则·名剑篇》刚好是宁长渊读过为数不多书籍中的一本,只因上头的内容记载的都是当世名剑。宁长渊对别的都说不上什么兴趣,独独对剑钟情。当初玄思有定光在手,他一心一意想要一把比他更好的好剑,于是便埋头翻了这本书。
《通则·名剑篇》第一页记载的乃是已失传多年的憩天,第二页便是宁长渊的上邪剑,风翻过书页正好到停在渊虹剑页面上。对付莲姬母子那日,傅云遥用的正是渊虹剑。
书籍下压着的一叠白纸很快吸引了宁长渊的目光,他于青木案前坐下,见每张白纸上只有寥寥几字。
今日,晴。
今日,雨。
今日,雨。
今日,晴。
今日,多云。
今日,多云。
今日,晴。
今日,雨。
……
宁长渊挑挑眉,这清正端庄、棱角分明的字迹一看便是傅云遥的手笔,只是他记这些做什么?转行研究天气?
宁长渊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在最后一页翻到一张画像。
画像之上,满江池水前无叶流樱木下,青衣男子坐在树下抚琴,微抬起头唇畔含笑,眉目温柔。
宁长渊顿时五雷轰顶、目光悚然,画中青衣男子,不就是被他占用了身体的小白脸?!
第18章 小白
宁长渊越看越觉得惊悚,画像中的青衣男子额间一颗朱砂痣都对上了。他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天拜堂的时候傅云遥还一副你不要赖我的态度,一见着人突然变脸,敢情他和小白脸是旧相识!
不对,要是普普通通的旧相识也就罢了,在藏经阁青木案下藏着人画像算几个意思?他与傅云遥也还是旧相识呢,傅云遥会在什么地方藏他的画像吗!而且自己当时都化成了那副鬼样子傅云遥还能一眼看出来,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匪浅,匪浅到自己曾经送给傅云遥的照月明珠都被他给转手赠了人。这个清离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在脑海中回想了一遍,将那些年见过的三教九流都从记忆角落拽出来晒一晒,还是没能想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么一号人物。可是单听这个名字还真觉得有几分耳熟。
宁长渊前脚刚将那副画像藏好,傅云遥后脚就来了藏书阁。宁长渊生怕他看出个好歹,傻呵呵地笑了一下全当打做招呼,脚底抹油刚想开溜,就被傅云遥拎着后衣领给拽了回来。
清离比傅云遥矮上大半个头,他被揪这一下倒像是一只小鸡崽被傅云遥拎在手里。
傅云遥垂下眼睑,一双墨眸沉沉望着他。
宁长渊不免心虚,嘿嘿笑道:“小道长,你这样拽着我做什么?”
听到他轻佻的称呼,傅云遥浩如深海的眸光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了闪,还不待宁长渊看清,他又垂下眼睑将目光掩去了。
正当此时,有什么东西哐当一下撞在窗棂上,吓了宁长渊一跳。他探出脑袋去,正见一只胖乎乎的大白鸟两腿朝天躺在地上。
宁长渊撑掌从窗户翻出,弯身握住它的一只爪子将大白鸟提了起来。一眼认出这正是当年他在思无邪豢养的小白,这鸟是稀罕品种,寿命极长,只是脑子蠢钝,光靠卖萌为生了。
他回头看了傅云遥一眼,却见傅云遥也正看着他。他心想到:听说他“死”后,思无邪中的东西被人瓜分,就连房屋上用来装饰的宝石都被人挖了去。这傅云遥也是奇怪,拿点别的什么不好,偏偏要这么一只蠢鸟。见它肥成这样,想必没少吃饭,天鹭山如今落魄成了这副德行,养着还嫌它吃的多。
小白睁开圆溜溜的眼珠子不住盯着他瞧,像是确认了什么。拍打着翅膀在他手里挣扎,用翅膀扇了宁长渊一嘴毛,嘴里还发出咿呀呀的叫声,宁长渊平白无故挨了几下鸟巴掌。一松手,小白更是得寸进尺,开始用尖尖的鸟嘴疯狂啄宁长渊,啄的他逃无可逃,抱头在院子里乱窜。
“你再啄!你再啄!”宁长渊被他啄的好不狼狈,小白不依不饶,穷追在宁长渊身后。
宁长渊绕到一棵矮树下,屈身钻过,大白鸟也的确对得起它的智商,哐当一下就撞了上去,宁长渊看着它这几百年都不变的蠢样笑出声。
小白晕乎乎地站起身,身子胖的像个球,两只小小的鸟爪立都立不稳,走起路来像是随时都要倒下去,它两步一走三步一转到宁长渊身前。
扑腾两下翅膀飞到宁长渊的肩头上,任凭宁长渊抖动肩头它就是不下去,还时不时用蓬松的羽毛蹭蹭宁长渊的脸,突然间又与他亲昵极了。
傅云遥不知何时走到了走廊中,隔着栏杆看着眼前一人一鸟相依相偎的模样,眸光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你个小白!居然又跑到这里来了!看我不——”子逍收剑落在地面上,正要动手,余光瞥见傅云遥也在现场,即刻收了模样,恭敬道:“师兄。”
活脱脱一出变脸!不愧是被子逍喂过的,一人一鸟都是表演艺术家。
“昨夜我按照师兄的吩咐追踪莲姬母子,一路追到了平安镇附近。为避免打草惊蛇我没再深入跟踪,只是在附近打听到平安镇人近几个月无人进出,十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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